論蘇軾詞在兩宋的審美接受(四)

李清照的《詞論》中還提出“至晏元獻、歐陽永叔、蘇子瞻，學際天人，作為小歌詞，直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讀不葺之詩爾”。她所說的“句讀不葺”是指句子長短不齊。長短句本是詩詞形式不同之一點，李清照在此卻批評他們的詞就如同“句讀不葺”的詩，批評蘇軾等人作詞風格上“以詩為詞”，有背“尊體”之道。她在批評完柳永、晏殊、歐陽修、蘇軾等人“以詩為詞”后還提出詞“乃知別是一家，知之者少”的主張。“別是一家”是李清照詞學觀念的核心，要求作詞在內容風格上應當有別于詩，詞始終應該保持詞本身所應有的特點。“別是一家”的觀點正是與前面所說的陳師道提出的“要非本色”相呼應，是對蘇軾“以詩為詞”的一個直接否定。在當時柳永、蘇軾等人的詞風與傳統詞風不同的現象一出現，就有一部分文人學者對這兩家詞在不同程度上表現出不滿。而李清照的這篇《詞論》提出“別是一家”的主張，正是針對蘇軾“以詩為詞”所發的。這篇詞論主要圍繞詩與詞是否為一家進行了討論，然而這一問題針對的自然也就是蘇軾，蘇軾改變詞風，打破了詩詞之間的界限，但卻違背了當時文人“尊體”的原則，因此被說為“雖極天下之工，要非本色”。

李清照的這篇《詞論》在當時詞壇引起了大多數文人的反響。如胡仔在《苔溪漁隱叢話》前集卷四二引《王直方詩話》中就提到，“東坡常以所作小詞示無咎、文潛，曰:‘何如少游’二人皆對曰:‘少游詩似小詞,先生小詞似詩’”。雖然溫婉含蓄，但可以清楚的看出其門人弟子同樣認為蘇軾詞似詩，非本色之作。從以上所說的“本色”、“別是一家”等觀點可以看出當時很多文人對于詞的看法是要求詞要表現出其傳統的風格與特點的，而蘇軾的詞在這一方面卻不符合當時人的審美要求，他極力在詞的內容與意境上突破舊有的“艷科”面目，因此在當時遭到了很多不滿。

3.2贊揚其擴大了詞體的表現范圍，抬高了詞的地位

蘇詞在宋代文壇廣受爭議，在被詞評家批評的同時，其影響也在逐漸擴大，對于蘇軾詞“以詩為詞”、“不協音律”等問題漸漸出現了許多辯護。

3.2.1贊賞其豪放不拘聲律

對于廣受文人批評的音律問題，漸漸出現了一些文人為之平反。晁補之就在《評本朝樂章》中評“蘇東坡詞，人謂多不協音律，然居士詞橫放杰出，自是曲子中縛不住者”。晁補之在此雖然也承認了蘇軾詞有部分不合音律，但卻為其作出辯護，認為蘇軾詞偶有不合音律也是因為蘇軾詞“豪放”所致。南宋時期的陸游也曾為蘇軾詞的音律問題作出辯護，“世言東坡不能歌，故所作樂府詞多不協。晁以道云：紹圣初，與東坡別于汴上，東坡酒酣，自歌古《陽關》。則公非不能歌，但豪放不喜剪裁以就聲律耳”。陸游就世人批評蘇軾是因為“不能歌”而致使其詞“不協律”的觀點，特別拿《陽關》詞出來做解釋，他認為蘇軾不協音律不是不懂音律，而是因詞作之“豪放”不想被音律束縛左右。晁補之與陸游的觀點是一致的，他們都首先承認了蘇軾詞確實不合音律的特點，但都從蘇詞內容意境的角度為他的“不協律”作出了辯護，認為這種不合律是為了更好的擴大詞的意境和內容，從而把情感與志向更多的融入到了詞作的創作中。

王灼在《碧雞漫志》中對蘇詞作出了高度評價，說：“東坡先生非醉心音律者，偶爾作歌，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弄筆者始知自振”。王灼的這一番言論正是對蘇軾提高了詞的文學性，疏離詞的音樂性的一種肯定，同時也認為蘇軾為后世詞的發展方向指出了向上一路。

3.2.2褒獎其擴大了詞的表現范圍，推尊了詞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