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與傳統的交戰——《還鄉》悲劇溯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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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以驚人的速度與克林完成從戀愛到結婚的全過程，但婚姻并沒有使她的夢想變成現實。雖然克林在戀愛時，就坦然相告自己再不回巴黎，留在家鄉辦教育，但他們兩個人都相信憑借愛情可以改變對方的看法。婚后，克林并未放棄當初辦學的誓言，積極籌備教育方案，并固執宣布自己永不回巴黎。但游相信自己的魅力，一定能讓克林回心轉意，耐心地等待克林教育計劃的失敗。不幸，克林身患眼疾，居然干起了樵夫這樣“下等”的活兒，這一切與游隨丈夫前往巴黎的夢想的差距越拉越大，直到最后的破滅。使她陷入失望的痛苦中，終于在脫離荒原奔向城市的途中溺水而死。
在哈代看來，鄉村生活是純樸而真誠的，而城市則是一切不道德行為和罪惡的發源地。游本來自城市，城市生活給了她以知識的教育，啟迪她對幸福的追求而無法安于荒原的愚昧與落后。但城市的生活，又給她打上城市物質文明的烙印，使她無法拒絕金錢、地位、榮譽的誘惑，使她無法融入這片古老而質樸的土地。使她陷入夢想與現實搏斗的痛苦中不能自撥。在新舊兩種文明的交戰中，在夢想與現實的交戰中，游最終走上自我毀滅的道路。哈代贊賞游的美麗聰穎和對理想追求的執著，同時也批評她不能抗拒巴黎的誘惑，只能無奈的讓游落個悲慘的結局。
姚伯太太也不屬于荒原，姚伯太太是作者塑造的善良，寬容母親的典范，對兒子克林與侄女朵蓀懷著深沉的母愛，卻被兒子與兒媳關在家門之外，終于荒原之上，被蛇咬傷，終于悲慘死去。作為一個嫁了“下等”丈夫的“上等”女人，姚伯太太也向往巴黎，但她的愿望實現的方法是寄托在兒子身上，兒子在巴黎功成名就是她的最大心愿，但克林的還鄉，使她的愿望破碎。姚伯太太的悲劇，就在于她早年送兒子去巴黎謀求發展，卻無法接受兒子脫離她為她設定好的生活軌跡，更無法理解克林思想的轉變與形成巴黎的高尚的精神追求。而如今，姚伯太太不應該認為兒子不回巴黎的原因是因為游的牽伴，更不應該副迫克林返回巴黎。
韋狄的向往巴黎，同樣基于對荒原的憎惡。由工程師到荒原上的店小二，是命運與野心勃勃的韋狄開的一個極大的玩笑，而不學無術，不思進取，是他自己改變自己命運的原因。被城市遺棄后，韋狄玩不思進取，也不打算融入荒原，以求從荒原汲取精神力量。韋狄不安于荒原的孤寂與單調，渴望早日擺脫荒原。向往巴黎的繁華熱鬧，在他意外得到一筆遺產，終于有機會擺脫荒原的時候，卻與游一起葬送在荒原上的泥潭中。
向往巴黎類的人物各自理想追求不同，實現愿望方式也各異，但他們都不同程度受到巴黎的誘惑，而荒原的限制，巴黎無形的神秘的精神牽引力造成這些人物的悲劇結局。
三、改造荒原類的主觀與客觀
克林身上集中體現了新舊兩種文明勢力在荒原上的交戰，這位走出荒原在巴黎從事珠寶生意的荒原的兒子，沒有迷失在紙醉權迷的溫柔鄉巴黎，而是積極進取，深刻思考人生意義，接受了當時流行于巴黎的進步思想——空想社會主義，并希望運用這一思想體系去改造荒原。放棄在巴黎成功的鉆石商人地位返回巴黎，并不是克林對荒原的皈賴。由于克林在巴黎接受了現代文明的熏陶，接受了進步思想的改造，他不安于荒原的愚昧、迷信與無知，而是希望依照他的主觀愿望去改造荒原。然而克林回鄉辦學在愛敦荒原的鄉民看來都是不可思議的，在別人的眼里是轟轟烈烈的事業，在克林的眼中卻是鄙俗無聊的買賣，“是一個男子漢作起來最無聊，最沒有用處，最缺少丈夫氣的事”。（P227）可見，克林的決定并非一時頭腦發熱，興致所致，據他看來，回鄉辦學，是他在能發揮最大的作用的人們中間作的一種合理的事業。
無可否認，克林改造荒原的愿望是合情合理的。荒原雖有美好純樸的一面，但也有愚昧迷信的一面，僅僅由于游厭倦沉悶寂寞的荒原生活，向往繁華熱鬧的城市，質樸的荒原鄉民就將她視為女誣，使她陷入孤獨與痛苦不能自拔，克林希望通過向鄉民傳授知識，使他們擺脫愚昧，用知識啟迪他們，讓他們獲得幸福，克林的這種愿望是善意的，而且也是必要的，順應了時代發展潮流，但荒原卻無法提供克林其施展抱負的土壤和環境。
《還鄉》這一故事發生在十九世紀四十至五十年代。當時，圣西門空想社會主義在法國頗為流行，克林的思想顯然是接受了當時社會思潮的影響。因此，克林崇高美好的辦學計劃都染上了濃厚的空想主義色彩，是克林主觀意志的體現。克林不具備實干家的精神，常常耽于幻想，過分醉心于迷信書本。他的教育計劃并不打算在荒原上實施，未來的學校準備辦在蓓口，這就使他的教育計劃顯得虛無飄緲，更為更要的是由于荒原的閉塞與落后，“鄉村的人們還沒有成熟到能接受他的思想的那種程度”（P229）他的思想和計劃都超越了愛敦荒原這一具體環境和鄉民的現實需要。這就指出了克林愿望的空想性質，主觀愿望和客觀現實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使克林的辦學計劃不可避免的染上了悲劇色彩。
克林高尚追求的破滅，是他的主觀愿望與荒原的客觀實際相互沖突的結果。無可否定，克林對他的追求是堅定樂觀的，不乏毅力和信心，母親的反對與妻子的干涉，生活條件的艱苦，眼疾的折磨，都沒有讓他消沉退縮。相反，他長久忍受著不被人理解的痛苦，忍受著來自各方面的壓力，鍥而不舍的向著他的人生目標邁進。可見，克林的悲劇，完全是由于他的主觀愿望脫離了客觀實際的需要。
雖然克林不能真正理解愛敦荒原，但他熱愛愛敦荒原和鄉民。因此，克林能從大地、從自然吸取更強大的生命力，在其自然本質方面，克林和愛敦荒原的土著鄉民還是有其共同性的。克林拋棄繁華的都市生活來到貧困的愛敦荒原，從這里看出克林在內心是深深依戀著愛敦荒原，因為只有感到“這片荒原頂能叫人陶醉，頂能提人精神，頂能給人安慰，住在這片山里比住在全世界無論哪兒都好。”才能忍受這一惡劣的自然環境所帶來的痛苦和磨難，從而再去改造這荒蕪貧瘠的世界。
克林在巴黎也不免受到城市風氣的感染，還鄉后，這些風氣在某些方面對他的影響還是很大的，違背母親的意愿獨自決定個人的婚姻，對母親的悉心開導與妻子的直言勸告都聽不進去了，這些都間接釀成他母親的慘死，良心上的遣責，使他這個堅強的男子漢在精神上徹底崩潰了，加上游的暴死，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雖然他心目中沒有上帝，還是當了一個沒有宗教信仰的孤苦的巡游布道士。哈代對克林反對巴黎文明，改造荒原的精神是持贊賞態度的，但也指出克林曾經有違荒原傳統文明，于是也給克林安排了一個悲劇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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