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溫·韋詞風的異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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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別夜堪惆悵，香燈半卷流蘇帳。殘月出門時，美人和淚辭。　　琵琶金翠羽，弦上黃鶯語。勸我早歸家，綠窗人似花。
首章寫離別之情，描繪離別之際的柔情蜜意，無限惆悵之情。“紅樓”一語點明佳麗居處，白居易有“紅樓富家女，金縷繡羅襦”“別夜”指雙方分別時間，正值深夜。“堪惆悵”直抒胸意。還有薰得、蠟燈、半流蘇帳，這些點綴之物，補足別離雙方身份和環境，是“惆悵”之情的形象鋪墊。“殘月出門時”“殘月”而非“圓月”其意象正與人別離相關合。“美人和淚辭”將離別剎那感情，寫得淋漓盡致。殘月出門時，即出門之時天上正是一彎殘月，美人和淚相辭，正是后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咽”所寫之境，下片寫臨別之際，美人無以相送，彈奏一曲以示慰藉。“琵琶金翠羽”描述樂器的精美。“弦上黃鶯語”描述樂器的美妙，也是對美人的音樂才能的贊美。“勸我早歸家，綠窗人似花”是美人淳淳叮嚀之語。全詞表現了殘月當天，星河欲曙之際，與美人欲留不能，欲別不忍纏綿之情。而語調雖則輕快，但情感卻很深沉，語言雖直白，韻味卻醇厚。
第二首
人人盡說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　　壚邊人似月，皓腕北霜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
第二首寫游子在江南逗留之際，為江南美人所迷樂而忘返的情景。“盡說江南好，游子人只合南老”是游子和所有人的感受和體驗。“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是寫江南水鄉之美。自然景之美尚不足以令游人老于江南，不足以令人人盡說江南好，下片換頭處便將鏡頭對準“壚邊人”自漢代卓文君當壚賣酒傳為佳話以來，一直為文人所津津樂道。作者寫“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畫出一位冷美人的形象。以“皓腕”借指美人，也正如后來陸游《釵頭鳳》“紅酥手”一語一樣，是中國古典詩詞中以“蛾眉”借指美女的傳統手法。“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正應上片“老”字。這般美妙景致，這樣佳麗美女，怎能不叫人終老此地而忘歸呢，而且勸告說，不到老得不能動的時候不要回鄉，不然的話，回鄉以后會因對此地此景此人的思念而腸斷的。
第四首
勸君今夜須沉醉，樽前莫話時朝事。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
須愁春漏短，莫訴金杯滿。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幾何！
這首辭寫深夜醉酒，春宵苦短及時行樂的感慨。開頭就以飲酒須醉點明雙方夜間相對的情態。大有“今朝有酒今朝醉”之意。在飲酒之際不要提明朝之事，從口吻看，是主人勸客飲酒，至于為何，不言明朝事，顯然明朝事并非賞心樂事，而是離別在即憾事，所以不要提及，以免掃興。其它這正說明是借酒消愁之意。“珍重主人心，酒深情意深”是說明主人一片真心自當珍惜，不可視那酒量深，則是感情深的標志，自當一飲而盡，才算領了主人之情，這一句話似勸客飲酒口吻。下面“須愁春漏短，莫訴金杯滿”又轉似主人之口吻。應該愁的是春夜良宵苦短，轉瞬已過，不要推辭杯中酒太滿太多。結句“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幾何”是古詩“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的翻板。此處“呵呵”一語，葉嘉瑩先生說“多年以前筆者讀此詞時”對其“呵呵”，二字頗為不喜，以為此二字無論就聲音或意義而言，都會給人一種直覺的空虛浮泛之感，因此以之為韋詞的一處敗筆。而細讀之后，乃愈來愈體會到此二字的好處。因為韋莊所要表現的，原來就是一種心中寂寞而外表，強歡笑的心情，然則此充滿空虛之感的“呵呵”二字所表現的空洞的笑聲，豈不竟然真切到有使人顫栗的力量。韋莊詞之于淺直之中見深切的特色，直是無人能及的(《唐宋詞鑒辭典》167頁)。
總體來看韋莊的詞就內容來看，與溫詞相類，題材無非是男歡女愛，離愁別恨，流連光景，但就風格卻并不一致。大體上溫詞濃艷華美，韋詞清新流暢，溫詞重于以客觀描繪寄寓感情，韋詞重于直抒胸意，流露感情。葉嘉瑩先生曾概括說：“溫詞多用客觀，韋詞多用主觀；溫詞以鋪陳濃麗取且，韋詞以簡勁請淡取勝；溫詞像一只華美精麗而沒有明顯的個性及生命的‘畫屏金鷓鴣’，韋詞則象一曲清麗宛轉，充滿生命和感情的‘弦上黃鶯語’”(《迦陵論詞叢稿》71頁)。

參考文獻
1、葉嘉瑩《迦陵論論詞叢稿》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第一版71頁
2、劉大杰《中國文學發展史》古典文學出版社1958年第一版129頁
3、劉維治《唐宋詞研究》遼寧師范大學出版社1996年第一版6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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