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知識產權的性質及其與民法的關系(一)

論知識產權的性質及其與民法的關系

[摘 要]：對于知識產權的性質，長期以來存在將知識產權公法化的傾向，而且對于知識產權與民法的關系也存在著很多誤解。實際上，知識產權是一種私權，是一種典型的民事權利，在性質上主要是財產權。知識產權法是民法的特別法，處理知識產權與民法的關系主要解決在民事法律體系和法律適用上的關系。

 [關鍵詞]：知識產權 民事權利 民法體系 法律適用

一、對“知識”的解析

知識產權是由英文“intellectual property”翻譯而來，目前已成為人們十分重視的一種財產形式。對于民事權利的區分主要在于客體的不同之處，知識產權的客體或對象是知識。因此，對于知識產權的性質的界定，需要首先分析知識的內涵和外延。日常生活中，人們大量使用知識這一概念，但對于知識的本質去很少有人去深究。《中國大百科全書·教育》對知識這樣界定：“所謂知識，就它反映的內容而言，是客觀事物的屬性與聯系的反映，是客觀世界在人腦中的主觀映象。就它的反映活動形式而言，有時表現為主體對事物的感性知覺或表象，屬于感性知識，有時表現為關于事物的概念或規律，屬于理性知識。”上述定義將知識界定為一種主觀映像。這種觀點是很多人所持有的，人們通常認為知識就是自己所了解的東西。因此，在分析知識的本質時，必須把現實的知識與我們頭腦中的知識作出區分。那種認為知識存在于人的大腦中，是人通過客觀世界了解到的某種東西，僅僅指的是客觀的知識在我們頭腦中的反應。實際上，這種所謂頭腦中的知識就是信息，而信息不同于知識。信息是事物的本體，是自在之“物”。知識是對信息的描述，是人為的形式。信息是抽象的，知識則是具體的。[ 參見劉春田：《知識財產權解析》，載《中國社會科學》，2003年第4期。]因此，知識本身的確是客觀存在的。人類在描述物質時通常以“體”和“形”兩個方面來考察。民法上有有體物和無體物的區分。所謂有體物是指具有一定的物質形體，能夠為人們所感覺到的物，即有形的、可觸覺并可支配的物。[ 參見【德】鮑爾、施蒂爾納，張雙根譯：《德國物權法》，法律出版社2004年版，第22頁。]而所謂的無體物指有體物以外的權利和利益等財產。可見，權利都是無體的，知識產權作為一種權利當然是無體的，那種將“無體財產權”作為知識產權的特征的觀點是不準確的。任何事物都是以某種形式存在的，我們唱的歌是無體，但它卻以聲波這種形式存在。知識必須借助某種“形式”對思想感情加以表達，知識的本質就是“形式”，創造是“設計形式”的活動。[ 參見劉春田：《知識產權法》，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9—10頁。]因此，知識產權也不是無形財產權。

二、對知識產權基本性質的簡析

對于權利的本質主要有三種學說：意志說、利益說和法力說。權利分為公法上的權利和私法上的權利，公法上的權利是指憲法和行政法上賦予公民對抗國家公權力的權利。私法上的權利主要是民法上的民事權利，即民事主體所享有的某種財產上或人身上的類型化了的利益。民事權利以其內容為標準可以分為財產權和人身權。因此，分析知識產權的性質，首先必須解決兩個問題：

第一，知識產權是公法上的權利還是私法上的權利？知識產權是自然人對于自己的創造性的智力成果以及工商業標記所享有的排他性的權利。很顯然知識產權是一種私權，即典型的民事權利。對于知識產權的私權性質，學界本來并無多大爭議。然而，近些年來有學者認為，知識產權已經不是一種純粹的私權，而是一種具有公權因素的私權，這主要表現在利益衡量、專有性和價值實現等三個方面。[ 參見馮曉青、劉淑華：《試論知識產權的私權屬性及其公權化傾向》，載,《中國法學》，2004年第1期。]公權指的是公民排除國家侵害的權利，是一種針對國家的權利，對于私人之間并無效力。所謂的知識產權的公權性，僅是因為專利、商標等的獲得需要經過國家的某種行政程序。實際上，現代社會任何權利的取得和行使都要受到國家干預，但這并沒有改變其私權的性質。所謂的“知識產權的公權化傾向”是由于沒有搞清楚公權和私權的劃分標準所造成的一種誤解。知識產權是私權，是典型的民事權利。

第二，知識產權是財產權還是人身權，抑或既包括財產權又包括人身權？民法上對于財產權和人身權的區分主要在于：兩者的內容不同，人身權不以直接的財產利益為內容；是否可以轉讓，人身權具有專屬性，一般不能自由轉讓，也不能繼承；保護方法不同，人身關系受到侵犯主要以恢復性手段來保護。[ 參見王利明：《民法總則研究》，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207—208頁。]傳統觀點對于著作權，通常分為著作人身權和著作財產權。近來有學者運用邏輯分析方法，對財產權和人身權的劃分以及著作權的二元論提出了質疑，論證了“人格財產一體性”的權利不可能存在，認為知識產權屬于純粹的財產權。[ 參見李琛：《質疑知識產權之“人格財產一體性”》，載《中國社會科學》，2004年第2期。]實際上，任何概念都有它的意義中心和意義邊緣，在意義中心它的外延是明確的，在意義的邊緣它的外延則是模糊的。財產權和人身權的劃分本身就不可能是完全明確的。但是在最初意義上，人身權僅指為了維護人的尊嚴，人格的自由而存在的精神性的權利。對于著作權中的發表權屬于作者的一種自由，如果作者已經對作品公開，就不存在發表權的問題，而如果作者不對作品公開，發表權可以納入隱私權的范疇。而修改權、保護作品完整權屬于對于作品利用的權利，與演繹權等在性質上沒有什么區別。只有署名權體現作者的身份，不得轉讓，只能由作者行使，才真正具有人身權的性質。而對于商標權和專利權，確定地屬于財產權。綜上所述，在知識產權中，只有著作權中的署名權具有人身屬性，而其他的權利都屬于財產權。

因此，知識產權是一種民事權利。民事權利根據其效力所及的范圍為標準，可以分為絕對權及相對權；以其標的物為標準，可以分為非財產權和財產權；以其作用為標準可以分為支配權、請求權、抗辯權及形成權；以其成立全部要件以否具備，可以分為既得權與期待權。[ 參見王澤鑒：《民法總則》，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85頁。] 根據以上區分標準，知識產權是一種絕對權，權利人可以排除不特定第三人的侵害；知識產權主要是一種財產權，除了署名權具有人身屬性；知識產權是一種支配權，可以直接支配權利的客體；知識產權還是一種既得權，尚未取得的商標和專利還不能稱為商標權和專利權。

三、知識產權與民法在法律體系上的關系

上述分析已經指出，知識產權是一種典型的民事權利。在此基礎上，討論知識產權與民法的關系，主要涉及兩個方面：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