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以《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看昆德拉的小說觀05(二)

《生》正是從存在的基點出發，通過人物自我選擇勾畫出不同的人生軌跡和生命體驗，把捷克知識分子的內心展示給讀者，完成他的使命——對生存可能性的探索，從而尋找出一條真正的道路。書中的主人公以自我的生存經驗探索著，于是探索或者說是選擇中的彷徨、躁動、困惑、虛無便真實地顯現出來。

其次，在《生》中，昆德拉首先肯定了道德的相對性和模糊性。在書中找不到一條明確解決人生悖論的道德信念，只有生命體驗，為小說敘事的展開提供了多種可能性。因而，我們便自由選擇著，自身承擔著存在的全部責任，窮盡現在創造自我、向內心期盼著一個方向發展著，用自己構造世界的方式走向本真的自我，朝著自己靈魂的聲音靠近，展示個體人生的意義，亦即為人類探究生存時提供一個可靠的借鑒與方向——這也是作者創作的主旨。他們沒有對錯之分，因而在道德相對模糊的情況下，薩賓娜、特麗莎、托馬斯、弗蘭茲自由的選擇自我的存在方式，用強有力的決斷，走向真正的自我存在。小說的主人公正是作為荒謬世界的偶然存在而存在。在昆德拉的筆下，主人公總是在思索、探尋。展示的是個人的生活體驗，人物內心擴大化了，而內心某一方面特征正是故事中所有情節發展的基礎，托馬斯的選擇、特麗莎的追索、薩賓娜的反抗、弗蘭茲的傾聽，貫穿著小說。他們的生命感覺就在重與輕間徘徊，誰積極?誰消極?我們無法得知，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他們都一步步地邁向自己的目標，似乎看見體內另一個自我——本真的自我正站在不遠處召喚。

從《生》中可以看出，昆德拉從政治、歷史、哲學集中到對人的矚目，對人類的生存狀態進行了切實的考察，如薩賓娜的孤獨、托馬斯的焦灼、特麗莎的追尋，為生活而思考，為人類而探索。在他看來，人生存在于一個巨大的虛無的空間中，面臨的可能性是別無選擇的——宿命般的悲劇處境和前景。人被賦予的只是一次生命，沒有比較的基點，只有生命感覺的輕重之分，它們的對立也只是模糊的。那么對于人來說，本身便不存在固定的價值體系和道德標準，只要活著，如同西西弗斯推石上山一樣，成為永遠不屈的反抗者，用自己的生存、目標完成對人的完整、存在的合理性的思考——這就是存在的意義。

（三）回歸的不可能性

“不可回歸”的思想從一個模糊的雛形漸漸在昆德拉筆下成熟，并在承認它的基礎上發展了作者的藝術觀、人生觀。歸納起“不可回歸”的哲思，即：如果人的存在的每一秒鐘都有無數次的重復，人就會被釘死在永恒之上，對永生不死感到恐懼。如果這一切都成立，那么歷史和生活的偶然性就會蕩然無存。實際上永恒輪回是不存在的。由此，人們又被昆德拉引入關于生活偶然性的思辨中。既然永恒輪回不存在，那么，人生則無法彩排，人生就是唯一的一次無法修正的正式演出，人生就是無數個偶然行為的集合體。在這個沒有永恒輪回的世界上，生命屬于我們的只有一次，倘若人們都可以回到生命的起點再渡銀河，那么生活的偶然性和人生的選擇還有什么意義？人的一生卻是無法（再度）的，如果生命中一切已然的事物和因素，都可以被一些未然的事物和因素所替代，那就會出現一個虛幻的、無法實現的“第二人生” 。那么，一個個真實的生命本體的存在又有何意義呢？人生就是一條單行道，人的生命歷程的單向性，賦予了人的生存選擇極其豐富而又變幻莫測的意義。    《生》中的主人公們全都成為了自我放逐的思想者，他們把自己流放到存在的困境之中，痛苦地思索復思索，蹣跚復蹣跚。他們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所做出的抉擇，只是存在的一種可能性。存在之意的獲得，不取決于人是否活著，而取決于人活著時是否不斷地自由選擇。至此，受存在主義影響頗深、對世界的看法基礎上趨于悲觀的昆德拉，在《生》中卻顯示出積極入世的態度，他以小說來喚起人類對自身生存境況的警醒。于此同時，他對于人生與命運“不可回歸”的思考也由消極意義漸漸轉入積極，并對于指導人生選擇有了新的參照。

注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