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曹禺話劇《雷雨》的悲劇藝術(二)

（三）、繁漪同周樸園一樣，也是一位新舊結合的人物，按劇中所說，她是一位“受過一點新式教育的舊式女人”，這對認識這個人物的所作所為十分重要。正因為受過一點新式教育，她有新的理念，會渴望自由的愛情，但是她又無力擺脫封建家庭的牢籠，只能不甘情愿但還得受周樸園的凌辱。蘩漪表面上雖然是周樸園明媒正娶的妻子，但是，兩人之間只有夫妻之名，并沒有夫妻之情，戲劇中，周樸園當著周萍、周沖兩個兒子的面讓她喝藥就是證明。在這樣一個新舊滲半的女性身上，存在著五四時期所有年輕人都向往和渴望的自由“愛情”。而蘩漪陰差陽錯地愛上了周樸園的兒子，或許可能是因為環境所迫，在當時的封建社會大背景下，男尊女卑下教條下，她平時接觸的也只能是家中的人，但是她從來就沒打算走出家庭，離開這個牢籠，這又與她是一個“舊式女人”有關，她不愿意也不敢走出這個家庭，一方面是因為她沒有自食其力的能力，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不愿放棄她的現在養尊處優的太太生活。因此，從這個層面上看，在蘩漪身上，作者并沒有像五四時期的作品一樣，去體現“反封建與個性解放的主題”。她與周萍的相愛，不是為了去反封建，也不是為了去追求個性解放，而是除了為滿足自己的情欲之外，更重要的是為了對自己丈夫不尊重自己的一種報復。在她的思想深處，有著許多沉重的但無法消除的封建思想，比如她很看重自己的“名分”，即使是與周萍相愛也有一種想擺脫但不愿擺不脫的“犯罪感”，在對周沖與四鳳的相愛上，雖然她也覺得門不當戶不對，自己已經是封建禮教下婚姻的犧牲品，但仍然用封建婚姻的標準去要求下一代。蘩漪的種種表現可以清楚地看到，這個人物并不是作者理想中的人物，但是作家卻對她充滿了同情，特別是在她人物性格的方面，她從小受到的家庭壓制和由此形成的軟弱性格，在蘩漪身上，都找到了可以寄托的載體。人總是越缺什么，就越是希望得到什么。像蘩漪這種發瘋雖然看似蘊含著勝利、價值的追求，但是也意味著一個完整人格的毀滅。正是因為后者而不是前者，在審美中，我們才感受到她的悲劇性，把她作為一個悲劇人物來欣賞。

（四）、周萍，他的軟弱性格同樣搖擺于本我型人格和超我型人格的矛盾沖突中。他有時希望自己像他父親一樣，毫無羞恥心、道德感，完全受本能的驅使,但這樣又會受到超我人格的譴責,感到痛苦，有時又希望自己成為一個有道德而無情欲的人,但這樣又會受到本我人格的誘惑，依然感到痛苦，他的悲劇正在于因亂倫而引發的人格沖突和精神破裂。

（五）、周沖，是一個藏在理想的堡壘中憧憬和平和真誠的社會生活。然而,他父親的蠻橫、魯大海的敵意、母親的自私，使他痛苦地感到幻滅的破滅,對四風那盲目的愛戀使他和周圍的一切都不協調。他站在夢與現實的邊緣，想去碰觸自己的理想生活，但是現實卻一次次刺破他的理想,他一直在追求中毀滅著自己，最終，死亡成為他生命的一種歸宿。

三、《雷雨》悲劇的寫作特點

第一，情節曲折，故事性強，富有傳奇色彩。劇作所講述兩個家庭的悲劇、兩個荒唐的亂倫故事都與周公館發生了聯系，三十年前的舊事和三十年后的今天都與周樸園存在這關系，而周、魯兩家復雜的矛盾沖突和人物感情的糾葛又互相交叉迭映在一起，，使劇本充滿戲劇性和傳奇色彩，懸念迭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扣人心弦。

第二，結構嚴密，集中緊張。戲劇從事件的危機開始，在結果的猝然爆發中交代事件復雜的原因，將現在進行的事情和過去發生的事件巧妙地交織在一起，并用過去的戲來推動現在的戲，所有的矛盾沖突，都濃縮在早晨至半夜的二十四小時之中，集中在周公館的客廳和魯貴的家中。全劇中，周樸園和蘩漪矛盾沖突的線索十分突出，由此牽涉出其他線索并將全劇中的八個人都卷入矛盾的緊張與沖突之中，形成了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集中嚴密的結構。

第三，明暗雙線，縱橫交錯。戲劇中周樸園和蘩漪的沖突是一條明線，而周樸園和侍萍的關系是一條暗線。這兩條線索同時并存，彼此交織，互為影響，交相鉗制，使劇情緊張曲折，引人入勝。

四、《雷雨》悲劇的藝術特色   

《雷雨》的真實悲劇沖突意義在于：感性生命自由與理性文明規則的沖突不可調和，他們的悲劇特色不在于肉體的痛苦與毀滅，而是在于精神的痛苦或毀滅。死亡不僅成就了他們生命的完整,更是對他們生命本質的說明。《雷雨》正是這樣展示了人間最慘烈的悲劇,它發生于每一個普通的人,是中國戲劇史上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平民悲劇。 　　在《雷雨》里,無論善惡,也無論強弱,無論是誰,最后都未能擺脫其悲劇性命運,周樸園的精明、強悍；繁漪的熱烈、執拗；四鳳的善良、美麗；侍萍的小心、謹慎；周萍的懺悔、自責；周沖的天真、幼稚；但誰都逃脫不掉苦難與死亡。作者直面人生死亡,不給主人公任何茍活的機會。因為他們即使活下來，也是靈魂死去、如同行尸。

所以，在最后三十年前舊景重現的基礎上，將戲劇矛盾推向高潮，爆發了一連串的悲劇。這一結局具有很強的邏輯性，具有不可抗拒的說服力，它既生動地刻畫了人物性格，又深刻揭示了作品的悲劇主題。

參考文獻：

1、曹禺《雷雨》，人民文學出版社，1994年版，第85-88頁2、曹禺《輪戲劇》，第120頁 3、曹禺《雷雨》序，人民文學出版社，1994年版，第183頁.186頁，18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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