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小說與王朔小說之比較(二)

王朔筆下的人物形象大多是從部隊大院長大，有過紅小兵時代及其革命記憶，無“正經”職業，喜歡嬉戲和游蕩、無事生非或做非法營生，擅長京味調侃的“頑主”形象。王朔小說中的人物形象比較單一，基本上都是青年人形象，而且分為男青年和女青年。男青年中多是一些玩世不恭的社會閑散人員和壞蛋，這些人游離于社會主流價值觀外的一群人，好象生下來就已看破紅塵，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他們鄙視正統主流的價值觀，沒一點正經。仿佛生活中正統人士都是偽君子，只有他們才是真性情，真男人。如《過把癮就死》中的方言，無緣無故的罵單位里的上司，說辭職就辭職。但這群人中在道義上有時也會閃現人性的光輝。如《永失我愛》中的何雷在發現自己身患絕癥時，對待愛自己并即將結婚的女朋友，是象男人般的為所愛的人著想。男青年中還有一類是游走在犯罪的邊沿，以犯罪為職業。如《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中的王耀，他以做皮條客兼敲詐為生。王朔筆下的女青年中，一類是一些熱愛壞蛋的純情女子，仿佛她們都信奉“男人不壞，女人不愛”。而且是以“飛蛾撲火”似的愛上壞蛋。如《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中的王麗，《過把癮就死》中的杜梅。一類是浪女形象。如《橡皮人》中的李白玲，靠出賣自己的身體來實現自己的目的。還有一類是圣母形象。如《劉慧芳》中的女主人公——劉慧芳，和前夫成為朋友，和心愛的男人陰陽兩隔。

綜合比較老舍和王朔筆下的人物，老舍筆下人物形象眾多，有社會中形形色色的人。王朔筆下人物較單一，主要是寫了兩類人，男青年和女青年。老舍多寫社會底層人物，王朔多寫社會邊沿人物。老舍筆下人物好壞比較分明，而王朔筆下的人物中壞人也有人性的光輝。

（二）作品藝術特色對比分析

1、語言幽默。

同屬京藉作家的老舍和王朔語言幽默是他們的作品的共同特征。老舍認為：“嬉皮笑臉不算幽默，和顏悅色，心寬氣朗才是幽默。”老舍筆下的幽默有借鑒西文學的影子，這和他早年的英國生活有關。其次是老舍的性格所至。老舍開始創作時，抱有“不管是誰與什么吧，反正要寫得好笑好玩”，“立意要幽默”（《我怎樣寫〈趙子曰〉》）的態度。他的作品從一開始就具有鮮明的幽默諷刺的筆調。如在《考而不死是為神》中描寫的考生面對考試的窘迫狀態，讓人在會心的微笑中反思。在《離婚》中，描寫老李嫌棄鄉下的老婆，然而自己卻是“穿上最新式的西服會在身上打轉，好像里面絮著二斤滾成蛋的碎棉花”，事事特別小心，結果顯得更慌張。接別人倒上的茶，“好像只為灑人家一身茶，而且燙了自己的手。趕緊掏出手絹給人家擦抹，好順手碰人家鼻子一下”。帶著老婆、兒女逛東安市場，他會顧慮拉洋車車夫的訕笑，忽而又充好漢任什么都不怕了，忽而又看見別人帶了“高跟鞋，肉色絲襪，大紅嘴唇，黑長眉”的女子而自慚形穢，臉紅了，種種的矛盾，真令人可笑。寫張大哥全身整個兒是顯微鏡和天平，“在天平上，麻子和近視眼恰好兩相抵消，上等婚姻”。這里的幽默所產生的笑是一種輕松的、俏皮的笑，而像這樣的描述：“介紹婚姻是創造，消滅離婚是藝術批評”，則閃爍著智慧的光芒。當老舍把含有諷刺的幽默運用到小人物身上時，他的態度是寬厚溫和的，善意地加以奚落。

王朔的幽默和老舍的不同之處在于，王朔善于應用街頭調侃式的話語將一切都諧謔化了或正話反說, 或真話假說, 或反諷自嘲, 或黑色幽默, 所有的敘述都離不開一個“笑”字。他常常巧口利辭、機鋒迭出、妙語連珠不論是悲劇還是喜劇, 王朔都能把它們化為有時是輕松、有時是沉重的一笑。以嬉皮的幽默，多少帶有辱罵性, 以完成對正統與貌似正統的挑戰。如在《一點正經沒有》中吳胖子的口吻：“弄著一幫半老徐娘在那兒言著情，假裝特純假裝特嬌，一句話就難過半天，哭個沒完，光流眼淚不流鼻涕，要不就是一幫小心眼的江湖術士，為點破事就開打，打得頭破血流還他媽大義凜然，好象人活著不是賣酸菜的就是打冤家的－－中國人的形象全讓你們敗壞了。那點事兒也叫事兒？就欠解放你們，讓你們吃飯也用糧票。”王朔善用政治革命話語對官方和精英意識形態色彩濃烈的敘述話語進行拆解、破壞，但這些官方語言出自一個市井小人物口中之時，又極具搞笑。如《千萬別把我當人》中“您日理萬機千辛萬苦積重難返積勞成疾積習成瘕肩挑重擔騰云駕霧天馬行空扶危濟貧匡扶正義去惡除邪祛風濕祛虛寒壯陽補腎補腦補肝調胃解痛鎮咳嗽通大便百忙之中，卻還親身親自親臨蒞臨降臨光臨視察觀察檢查巡察探察偵查查訪訪問詢問慰問我們胡同，我們這些小民昌民黎民賤民兒子孫子小草小狗小貓群氓愚眾大眾百姓感到十分幸福十分平安十分慚愧十分快活十分雀躍十分受寵若驚十分感恩不盡十分熱淚盈眶十分心潮澎湃十分不知道說什么好……” 

2、京味十足。 

老舍和王朔小說的又一共同特征就是京味十足。老舍和王朔的作品大多取材于市民生活。老舍善于描繪城市貧民的生活和命運，描寫北京本地的風土人情，歷史變遷，有北京人熟悉的街道、大雜院，有北京人聽慣了的兒話音，如《我這一輩子》在敘述一個巡警一輩子的生活同時，也講述了大雜院的人和事，更從歷史背景中講述了北京城走馬燈似的政府更迭，從北洋軍閥到日偽時期、民國等等，作品從飲食、服裝、交通工具等等無不透著京味特色。對自然風光的色彩鮮艷的渲染和習俗人情的細致入微的描摹，增添了作品的生活氣息和情趣。從一年四季的自然景色、不同時代的社會氣氛、風俗習慣，一直到三教九流各種人等的喜怒哀樂、微妙心態都結合濃縮在一起，有聲有色、生動活潑，自成一個完整豐滿、“京味”十足的世界。這是老舍在現代文學史上作出的特殊貢獻。

王朔在這方面和老舍是一脈相承，甚至大量地借鑒和學習了老舍的風格。要說老舍側重于表現北京文化內雅的一面的話，王朔則著重表現較為粗俗的一面。王朔小說中大多寫的是京城青年文化，用北京話說就是寫一群爺們兒、姐們兒。王朔的京味特色主要表現在：其一，是人物語言和敘述語言的“京白”化。它們常常用北京底層市民的地域方言，即北京話而非普通話，來表現人物和講述人物。 比如，“調侃”，這是北京市井人物最善長的一種語言方式，也是王朔語言是最大特色。這在王朔的作品中比皆是，甚至談戀愛也用這種言語，讓人覺得一點都不靠譜。其二，把故事置于特定的城市建筑空間當中。王朔小說中的人物大都行走的北京的城市之中，作品里有北京人熟悉的街道、飯店、胡同，特別是六、七十年代的軍隊大院，和一群穿著軍裝的年輕人。

參考文獻

1. 董克林，《老舍筆下老派市民國民性弱點分析》，《鄭州大學學報》，2008年第1期，第140頁。

2.http://wenku.baidu.com/link?url=cpTromllCmsD1PZLQ4-cIsM9eo3_SdaXCqEjYcUj9mECa8uzOmEZLORCXXCvcy_《王朔小說中的人物形象分析》，張曉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