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島的苦吟情結(一)

賈島的苦吟情結

[摘 要] 賈島作為唐代的一位苦吟詩人，他的“苦吟情結”可以從三個方面來理解：一是個人生活貧病苦寒，仕途失意的凄苦經歷。二是詩歌語言中煉字、煉句的苦苦斟酌。三是用苦吟來實現精神境界的釋然。

[關鍵詞] 賈島  苦吟  貧苦   煉字   煉句   釋然

據學者考察，“苦吟”這個詞在初唐的時候就出現了，但那時的“苦吟”是指蟋蟀的吟唱，或者指樹林發出的聲響。“苦吟”與詩歌結緣，則是到了中唐以后。劉禹錫把“苦吟”看作是對詩境詩意地反復吟詠賞玩；孟郊認為“苦吟”是反復吟詠、苦心為詩。這種觀點為后世所認同。在唐代，苦吟寫詩的人不計其數，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賈島了。賈島也被人們稱為“苦吟詩人”。我認為賈島的苦吟不僅僅是對詩境詩意地反復吟詠賞玩，或者是反復吟詠、苦心為詩。賈島的苦吟精神可以稱之為“苦吟情結”可以從三個方面來理解：一是個人生活貧病苦寒，仕途失意的凄苦經歷。二是詩歌語言中煉字、煉句的苦苦斟酌。三是用苦吟來實現精神境界的釋然。下面讓我們一起走進賈島，來體味賈島的苦吟情結。　　一、個人生活貧病苦寒，仕途失意的凄苦經歷。

賈島出身于貧苦之家，早年出家為僧，法號無本，每日與寒燈古卷為伴，學習佛理，30多歲時在韓愈勸說下還俗參加科舉考試，但困于舉場20多年，年年應試，卻始終未得一第， 59歲時“責授遂州長江縣主簿”，后遷為普州司倉參軍，最終死于任所，終年六十五歲。據《唐才子傳》中記載，賈島：“臨死之日，家無一錢，惟病驢、古琴而已” 。

通過這段材料，可以看出賈島一生最突出的兩個特點是科舉的失利和生活的貧窮。為什么在后世中被人推崇的賈島作了各種努力卻仍然是終生不第呢？其原因大概有以下幾方面：首先，賈島是出身世代布衣的寒門，無親戚為官，這在朋黨之爭、漸重門第的中晚唐無疑是個劣勢；其次，賈島雖然遍訪名人，但是這些名人多非權貴，即使有張籍、元稹等人的舉薦，但他們官職并不高顯，韓愈雖是賈島至厚的師友，卻為官正直，多次被貶；再次，賈島生活貧困，求食長安，常衣食斷絕，且又體弱多病。在朝廷賄賂、請托成風的情形下，只能望而興嘆，此外，賈島為人疏狂，不善程式，所謂的“程式”就是規則或法則，不善程式在平時的寫作中可用錘煉、經年得句彌補，但在舉場中則是劣勢。

而科舉的失利生活窮苦的境遇使得賈島的作品中常常流露出一種凄苦之情，例如賈島寓居客地時，曾寫下了一首題為《泥陽館》的五言律詩：

泥陽館  賈島

客愁何并起，暮送故人回。廢館秋螢出，空城寒雨來。

夕陽飄白露，樹影掃青苔。獨坐離容慘，孤燈照不開。

在這首詩中，賈島寫到，傍晚的時候送走朋友，回到泥陽館中，“廢”字和“空”字將作者孤寂、凄苦的心情烘托了出來，淅瀝的寒雨把秋螢也驅趕到室內來了，而作者此時只有“秋螢”和“寒雨”為伴了。過了一會兒雨停了，天邊露出了夕陽，映照著飄動的云氣，地上的樹影慢慢掃過庭中的青苔。一個“掃”字告訴讀者，作者“獨坐”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靜靜的畫面，時間悄悄地流逝，作者只能一個人在看、在聽，沒有可以傾訴心曲的對象，從室內到室外，從地上到天上，又從天邊到身邊，作者感到一切都是孤寂的，心中的凄苦是可想而知了。詩的結尾把作者獨坐燈下的滿腹愁緒，用一個“慘”字推到了極致深深地打動了讀者的心。

賈島的凄苦之情在作品中可以說是隨處可見，“常恐滴淚多, 自損兩目輝。鬢邊雖有絲，不堪織寒衣。”(《客喜》)男兒有淚不輕彈，但作者卻擔心因為淚流的太多，損壞了眼睛，詩人因貧窮而沒有棉衣御寒，甚至想用兩鬢的發絲來織寒衣。在“羈旅復經冬，瓢空盎亦空。”（《冬夜》）中詩人羈旅在外卻又逢冬天，本已寒冷難耐，思鄉情濃，卻又是瓢空盎空，水米都絕，可見貧困到了極點。作者不僅貧困，身體狀況也不佳，“樹陰終日掃，藥債隔年還。”（《寄錢庶子》）寫自己既貧復病，藥債要經年才還。“衣多苔蘚痕，猶擬更趨門。自夏雖無病，經秋不過原。”（《寄劉侍御》）寫自己久病在屋，以致衣服上都生出了苔蘚；夏天以來雖然沒有生病，但身體仍然衰弱。

閱讀賈島的詩時會發現一個特點在他的詩歌中苦、貧、窮、悲這樣的詞語屢屢提及，枯木敗葉、殘陽冷月、病蟬寒蛩、孤鴻哀猿等意象更是比比皆是。從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正是賈島一生的困頓失意，為他展示才華以心力為詩的創作提供了無窮的動力。生活中的“苦”化為了他“苦吟”的推動力。

二、詩歌語言中煉字、煉句的苦苦斟酌。

一談到賈島，大家的腦海中最先出現的并不是賈島生活和仕途上的凄苦，而是“推敲”這兩個字，賈島在創作“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的時候，不知道是“推”好，還是“敲”好，巧遇韓愈，韓愈覺得“敲”字好，從而留下了一段詩壇佳話。在《題李凝幽居》中，為何“敲”字比“推”字好呢？

題李凝幽居  賈島

閑居少鄰并，草徑入荒原。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過橋分野色，移石動云根。暫去還來此，幽期不負言。

因為鳥兒已經棲息在樹上，可見天色已晚，萬籟俱寂，所以作者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就驚動了宿鳥，引起鳥兒一陣不安的噪動，作者用一個“敲”字抓住了這一瞬即逝的畫面，不僅反襯出環境的清幽寂靜，還引發人們的無限遐想：敲聲驚鳥，鳥飛啼鳴，繞樹盤旋，繼而復歸。如果用“推”字，當然沒有這樣的藝術效果了。

   “推敲”的選擇體現了賈島作詩在字詞上注重斟酌，其實這樣的詩句還有很多，“潮搖蠻草落，月濕島松微。”（《送安南惟鑒法師》）中的“搖”字將無生命的潮水擬人化了，是它把南方的草搖落了，同時“搖”字也使潮水有了動感。“濕”字則運用通感的修辭手法，將訴諸視覺的月光寫成可以觸摸的能濕潤島上松樹的事物。同時，“濕”字又寫出了月光如水般的輕柔。再如《送朱兵曹回越》中：“會稽半侵海，濤白禹祠溪。”用一個“侵”字寫出會稽山延伸到海中的姿態神韻，以動寫靜。而“白”字寫禹祠溪漲潮，寫出了溪水激蕩成白色的浪花奔騰不息。

賈島作詩不僅在字詞上苦吟不輟，在詩句上也是如此。賈島的《憶江上吳處士》就是這方面的佳作：

憶江上吳處士  賈島

閩國揚帆去，蟾蜍虧復團。秋風生渭水，落葉滿長安。此地聚會夕，當時雷雨寒。蘭橈殊未返，消息海云端。

賈島在沒有考中進士之前在京城長安結識了一個隱居不仕的朋友吳處士，后來吳處士離開長安到福建一帶，賈島很思念他，寫了兩首詩，這是其中的一首。

    在這首詩中“秋風生渭水, 落葉滿長安。”這兩句詩深得讀者的喜愛，是受人傳誦的名句，為后世不少名家所引用。如宋代周邦彥《齊天樂》詞中的“渭水西風，長安亂葉，空憶詩情宛轉”，元代白樸《梧桐雨》雜劇中的“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