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朱敦儒詞中的黍離之悲(二)

南渡的朱敦儒進入廟堂之上，得到皇帝的賞識。此時的他一心主戰收復中原，然而南宋王朝茍安國勢，秦檜當國，主戰派屢受打擊，小朝廷內妒賢嫉能，許多有志之士報國無門，請纓無路。

“中原亂，簪纓散，幾時收？”面對萬里夕陽，奔流長江，朱敦儒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地故園舊國在中原，面對現實，他發出了有力的質問。“試倩悲風吹淚，過揚州。”在這首詞中，黍離之悲以一種傷今的方式表現出來。

在另一首詞中，朱敦儒同樣在北望揚州：登臨何處自銷憂？直北看揚州。朱雀橋邊晚市，石頭城下新秋。 昔人何在？悲涼故國，寂寞潮頭。個是一場春夢，長江不住東流！（《朝中措》）“朱雀橋”是建康正南朱雀門外的大橋。“石頭城”是今日的南京，即當時的建康。在當時，建康還是登臨銷憂之地。“新秋”是暢好的天氣。“晚市”是熱鬧的場景。下片表現經亂后的情思。江山猶是，人物全非，“故國”空余悲涼情景，再沒有人在橋邊玩賞了，熱鬧的地方已成寂寞，只有潮水依然無恙。回首前塵影事，真如一場春夢，所以說“個是一場春夢”。“個”是指前片所寫的情事；前事一去不復返，好象做了一場美好的夢不能再續一般。“春”是統指美好的情事，不專指春天。如果指春天，那就和上片的“新秋”不一致了。結句是江河日下意，象征國家的情勢越來越惡劣。作者在此詞中所表現出對收復舊土渺茫的悲涼之意。

由愛國主義所激發，朱敦儒心中的文人使命感和責任心顯得酣暢激越，其詞中的黍離之悲表現為激揚的愛國主義。因神州陸沉而想要扶危救世。而另一面又因為局勢愈發惡劣，現實與理想之間溝壑愈深，內心就更加郁郁不得志，詞風中漸漸滲透了更多的惆悵。

酒壺空，歌扇去。獨倚危樓，無限傷心處。芳草連天云薄暮。故國山河，一陣黃梅雨。有奇才，無用處。壯節飄零，受盡人間苦。欲指虛無問征路。回首風云，未忍辭明主。（《蘇幕遮》）詞人倚樓長嘆無限傷心，寫故國山河雨打飄、壯志難酬英雄無用、江湖飄零不甘平庸。慷慨激昂，熱情洋溢，卻也充滿了報國無門的哀傷與激憤。

而與前期文人高揚時待的悲壯主題和強烈的現實主義色彩相比，后期詞的主題漸漸轉入寄情山水為主題。這與當時的時代事件有著緊密聯系，自北伐失敗后，南宋年年歲幣求和，南北相對之下，宋庭也安居一隅。舉國竟然一片歌舞升平，尤其在奸佞當道之下，腐敗日甚。詞人敏銳地感覺到現實和未來的無望，漸漸豪情不再，唯有山水自然風光聊以慰籍。

“雨濕清明香火殘。碧溪橋外燕泥寒。日長獨自倚闌干。脫籜修篁初散綠，褪花新杏未成酸。江南春好與誰看。”（《浣溪沙》）

總的看來，朱敦儒詞中的“黍離之悲”主題表現得有所不同，前期以悲壯為題，在憤慨中表達出奮起得豪情。愛國主義得感情也因為黍離之悲得介入而顯得更有感情的張力。后期，心態發生轉變，漸漸認識到復國無望，更何況積弱之下，“我為魚肉”這種等待滅亡的現境，其內心的悲憤也漸漸麻木。也正因為一腔熱血的“悲壯”失去了現實意義，從而轉入自然之中“獨善其身”。黍離之悲的主題將其個人和整個國家的悲劇命運相連結。

①《虞初新志》，張潮，中華書局出版社，2012

②《唐詩》，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

③《毛詩序》，中華書局出版社，2010

④《洛陽伽藍記》，楊衒之，中華書局出版社，2012

⑤《宋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

⑥《樵歌》，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