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曲不同調(diào)的盛唐之音的高歌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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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感情的抒發(fā)為線索，詩歌的結(jié)構(gòu)跳躍跌宕、縱橫開闔是李白詩歌的又一顯著特征。思想感情的恣肆奔放，跌宕起伏，決定了他的詩歌結(jié)構(gòu)不拘一格，變化多端。以開端為例，有橫空起勢，若狂飚驟起者，如“噫吁嘻，危乎高，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有引用神話傳說，離奇恍惚者，如“遠別離，古有皇英之二女，乃有洞庭之南，瀟湘之浦”（《遠別離》）。又如詩的中間，常常現(xiàn)實與幻境交錯、神話史實雜陳，如《夢游天姥呤留別》、《西上蓮花山》等，有縱橫跌宕的特點。又如結(jié)尾，有的在感情最高潮最強烈處戛然而止，如“功名富貴若長在，漢水亦應(yīng)西北流”，有的在內(nèi)容或感情的陡然轉(zhuǎn)折處突然煞尾，如《梁園呤》在極言及時行樂之后，以“東山高臥時起來，欲濟蒼生未應(yīng)晚”作結(jié)，表明其身雖深沉淪，壯志猶在。這兩種結(jié)尾都有千鈞筆力。
李白擅長樂府行和七言古詩。他“才氣豪邁，全以神運，自不屑束縛于格律對偶，與雕繪者爭長”（趙翼《甌北詩話》卷一）。他的氣質(zhì)性格決定了他喜愛選用樂府歌行和七古之類的體裁，因這這些體裁篇幅長、容量大、形式不拘、舒卷自如的特點適宜于表現(xiàn)他復雜而矛盾的思想和汪洋恣律的感情。唐人的歌行，無論是四杰的，還是白居易的，多與近體的格律句式相近，以和諧流走的聲律，表達委婉動人的情臻。李白則不然，他的樂府歌行和七古創(chuàng)造性地把樂府雜言的散文化句式與楚騷的句式結(jié)合起來，而兼具兩者之美。李白的樂府歌行和七古“詩之不可及處，在乎神識超邁，不可羈勒之勢”（《甌北詩話》卷一）。
杜詩沉郁頓挫，杜甫善于把豐富的感情、層疊的蘊涵集中濃縮，托物比興，即景言志加以表達。他還慣用層層轉(zhuǎn)折、以退為進、盤旋而上、曲折而下之類抑揚頓挫的手法，使要表達的內(nèi)容愈轉(zhuǎn)愈深。如《無別家》寫士卒兵敗后死里逃生，回到故里已家破人亡，無處安身，其凄涼之狀、悲痛之情，可以想見。不料他卻反出曠語，響應(yīng)縣吏的再度征召：“家鄉(xiāng)既蕩盡，遠近理亦齊。”因為對他來說，家鄉(xiāng)與他鄉(xiāng)、生與死都一樣。詩人用遞進一層法，把大批軍民無家可歸的哀痛表達得深沉含蓄。又如《述懷》寫詩人“自寄一封書，今已十月后”，其日夜盼望家信的心情，自不待言，誰料詩人卻說：“反畏消息來，寸心亦何有”。這樣的想法和心理，看似出人意料，實則入乎情理：“書斷則疑，書來則畏，正恐家室盡亡，將來歡會之處，反成窮獨之人。”（《杜詩詳注》卷宗五）詩人用反接法，把戰(zhàn)亂中自己矛盾復雜的心理表現(xiàn)得波瀾起伏，曲折有致，使“亂離光景如繪，真至極矣，沉痛極矣”（施補華《峴傭說詩》）。又如“童稚情親四十年，中間消息兩茫然。更為后會知何地，忽漫相逢是別筵”（《送路六侍御如朝》），詩人的跌宕騰挪的筆法，寫戰(zhàn)亂中與友人：“始而想親，繼而相隔，忽而相縫，俄而相別”（《杜詩詳注》卷一二引朱瀚語）的遭遇和心情，極為傳神。
杜詩的沉郁頓挫，還與他“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江上值水如海勢聊短述》）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和語言功力有關(guān)。杜甫是語言的巨匠，杜詩的語言有精煉蒼勁的特點，這取決于他深邃的思想、深入的洞察力和高度的概括力。如“三顧頻繁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蜀相》），概括孔明一生的事跡和功業(yè)；“不眠憂戰(zhàn)伐，無力正乾坤”（《宿江邊閣》），概括了詩人半生的殷憂與痛苦。“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登高》），“羅大經(jīng)曰：‘萬里’，地遼遠也；‘秋’，時慘凄也；‘作客’，羈旅也；‘常作客’，久旅也；‘百年’，暮齒也；‘多病’，衰極也；‘臺’，高迥處也；‘獨登臺’，無親朋也。十四字之間，含有八意。”（《杜詩詳注》卷二0）這充分表現(xiàn)了杜詩語言的凝練。當然語言的凝練：“新詩改罷工自長吟”（《解悶》十二首之七），力求達到神完意足的境界。如“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提煉動詞，表現(xiàn)壯闊的景色；“江湖深更白，松竹遠微青”（《泊松滋江亭》），汰選形容詞，壯景如畫，且深切入理；“勛業(yè)頻看鏡，行藏獨倚樓”（《江上》）選用兩個對比的數(shù)量詞作狀語，含蓄地表達了杜甫志業(yè)老而無成的焦慮和不甘、對行藏抑郁無告的孤獨和痛苦；“穿花蛺碟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曲江二首》之二），運用疊詞，突出花碟水蜒的自在之趣；“名豈文章著，官應(yīng)老病休”（《旅夜書懷》），虛詞不虛，反語見意；杜甫志在經(jīng)濟，卻以文章而著名，官應(yīng)老病致仕，卻因直言而見。感傷不平之意，見與言外。
為確切地表達或更有力地強調(diào)某方面的意義，杜甫還打破五言上二下三、七言上四下三的句式常規(guī)，予以變化，如“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xiāng)明”，用上一下四的句式，突出思鄉(xiāng)之情；“隨風隔幔小，帶魚傍林微”（《螢火》）以上四下一的句式，形容螢火的潛形匿跡，具體入微。如“風飄律呂相和切，月傍關(guān)山幾處明”（〈吹笛〉）以上一下六的句式，狀風清月明之景，興聞笛思鄉(xiāng)之感；“盤市遠無兼糲薄酒待客的真摯。這樣的煉句，增強了五七言詩的表現(xiàn)力。總之，杜詩語言的凝鏈蒼勁，句式的拗折變化，也是構(gòu)成杜詩沉郁頓挫風格的重要因素。
李白雄豪奔放的風格主要體現(xiàn)在樂府七古中，而清新俊逸的風格則主要體現(xiàn)在五七言絕句中，“太白諸絕句信口而成，所謂無意于工而無不工者”（《粼（詩藪）》內(nèi)編卷六）如《早發(fā)白帝成》可謂神到、意到、筆到，一氣呵成，俊爽之至。他的經(jīng)絕句又有“只眼前景、口頭語，而有弦外音、味外味，使人神遠”（沈德潛《說詩啐語》卷上）的特點，如《靜夜思》，《玉階怨》，都是言淺意深，語近韻遠，清新自然，渾同天籟之作。
李白以其天才的藝術(shù)創(chuàng)造力，豐富了詩歌的浪漫主義風格，發(fā)展了浪漫主義的藝術(shù)方法和技巧，開拓了詩歌藝術(shù)的新境界，使他的詩歌成為繼屈原之后，我國古代浪漫主義的淅高峰，成為中化民族乃至世界文壇詩苑中的一朵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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