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王維山水田園詩的四大藝術特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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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維的田園山水詩獲得“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盛譽，這與他罵志信佛，獲得禪宗真諦的個人修為也是有很大關系的。禪宗是中國人自己的哲學，是一種中國化的佛教。禪宗強詞“對境無心”“無住為本”，也就是對一切境遇不生憂喜悲樂之情，不塵不染，心念不起，禪宗講究“頓悟”“徹悟”及靈心慧性，這與自古以來詩追求意境、神韻、儲蓄、空靈方面有異曲同工之妙。王維的田園山水詩中，有許多確含了一種禪意，但這種禪意不是純粹的佛理說教，而是寫出了一種蘊含禪理趣味的優美的意境。如“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深澗中”。（《鳥鳴澗》），“木未芙蓉花，山中發紅萼。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辛夷塢》）這兩首詩就深得禪意，意境清淡悠遠。《鳥鳴澗》一詩刻劃了一個極其幽靜的境界，客觀世界是夜靜山空，主觀世界是清閑無為，桂花悄然飄落，意境是何等的空寂！進而寫“月出驚山鳥”，更微妙地點綴出夜中山谷的萬籟無聲，反襯出廣大夜空的無比沉寂。該詩重要的是寫出了人心的“靜”境，似乎寓托了這個“人”的佛教寂滅思想的信仰。《辛夷塢》所描繪的是辛夷花初開，盡管很美，但由于生長在絕無人跡的山澗旁，這里與塵世的喧囂恰恰相反，只有一片自然的靜寂，也沒有人知道它的存在，自開自落，沒有生的喜悅，沒有死的悲哀，而詩人也似乎忘悼了自己的存在，與辛夷花合為一體，不傷其調落，又不喜其開放。這二首詩不管其思想內怎樣，但其藝術境界都是非常美的，而這樣美的創造極大成分上借助了佛教的禪宗的理趣。
王維的山水詩，有佛教禪宗的禪趣，詩人在自然山水和田園生活的描寫中蘊含著禪意，而詩中的禪意，集中地表現為空與寂的境界，還表現為無我的境界。詩人特別喜歡刻畫清寂空靈的山林，表現光景明滅的薄暮，這些從他的詩中反映出來的特有現象，是作者把自身進行的理念思維和審美體驗結合在一起，在自然美的藝術形象中寄托著唯心主義的哲學思辨，塑造那種虛空不實和變幻無常的境界，從而把禪理禪趣有機地“組合”到“詩情畫意”中去，例如，《竹里館》，“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這也是《輞川集》中一首山水名作，詩人安于清冷的孤獨，全詩給人以“清幽絕俗”的感覺，這正和禪宗的“識心見性，自成佛道，無念為宗”的思想吻合。但深究則是發現詩中固然可以尋到一種禪的趣味，但更多的恐怕還是抒發自己不滿現實的激憤之情，王維的禪宗美學突出表現在對空寂之美的追求與贊頌，這種空寂是內含著萬物的實有和靈動的空寂。王維的山水詩中多有“山、明月、白云、清泉、松、竹等意象”形成了以“空山”為中心的一種空朦曠寂而靈動的美學效果。在王維的山水詩中，禪意已不再是詩歌的外圍成分，而成為了詩心的內含成分，并熔煉進了詩人的各種藝術素質（詩、文、畫、音等），并隨時隨地地表現出來，又如其詩《鹿柴》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詩句韻含著禪意——空朦曠寂，不塵不染，也韻含著詩人的音、畫方面的藝術才能——音：先寫靜，然后寫人語響，猶如靜靜流淌的音符中響起了一個更讓人動魂的波涌音符，那樣的優美動聽而舒暢；畫：刻畫空山中，日暮黃昏的落日殘照，讓人眼前仿佛有一幅靜寞的山水畫：夕陽下空山無人，樹林蔥郁，青苔叢生，隱隱可見柵籬一角。就佛教而意，人生如水月鏡花，毫無留戀之處，此詩初讀確有此感覺，但合書一想，詩人只是把禪意融入詩中，形成禪宗的氛圍，而實際上詩人表達的不是毫無窮途未路、人生如夢的傷感，表達的恰恰是夕陽下青苔呈現出一派無垠的生機，讓詩多了一份自然生機的內容。
王維的宗教體驗使他的詩的審美體驗吸收了禪家的滌清煩慮、自悟性空，不塵不染，識心見性等精華，加上作者多方藝術修養，使詩人追求真淳高潔的審美理想，在高度提純的自然美之中達到了極其燦爛澄明的結晶。
四、道意——道家莊子思想的滲入。
王維生活的盛唐實際上是儒、釋、道并盛時期，三教之間既有矛盾斗爭又有互相融合，實際王維表面可能是儒家或佛教的，但他的內心卻是受到道家主要是老莊思想（不是道教）影響。而且這種影響是潛移默化的，深入衍化的，內在的。縱觀幾千年以來的中國封建社會知識分子的生活態度，無不體現如下情況：一方面采取儒家所倡導的積極入世的生活態度；另一方面又采取道家返樸歸真，清靜無為的哲學思想，自佛教傳入中國之后，再參酌的佛家的出世與空靈等禪理，并將三者融匯一體，形成了中國知識分子亦儒，亦道，亦釋而又非儒、非道、非釋的特殊的品性，而體現現實的生活態度上，也是這樣的一種復合反映。王維的思想組合也是這樣一個復雜的組合，各取三家自認有用的一面，他的一些山水田園詩就可明顯看出慕道之意，如：“山林吾喪我，冠帶爾成人。”（《山中示弟》）“入鳥不相亂，見獸皆相親。”（《戲贈張五弟湮三首》其三）“山中習靜觀朝槿，松下清齋折磨葵。”（《積雨輞川莊作》）等都有道家思想的成分。早年的王維不僅崇慕道教，而且還有一段學道求仙的經歷。雖然他意識到了神仙之事是虛妄的，但是道家的一些思想已經深入他的腦里。晚年的王維所向往的“出世”，并非真的“厭世”，而只是他的人生道路上擺脫一下名利的羈絆而已。王維所吸收的道家思想，主要是《莊子》的核心“自然”，取之自然，塑造得自然。以《書事》為例：“輕陰閣小雨，深院盡慵開。坐看蒼苔色，欲上人衣來。”詩所描繪的畫面也是一個“寂靜空幽”的意境，在寂靜的環境，寂靜的心境下，塵世的喧囂，生活的榮辱，俱都忘記，只有那雨后青苔，生氣盎然，由于坐看的人萬念俱息，連這青苔也欲上人衣來，不知也是否是人心欲上青苔？自然妙趣天成，從中可尋到道家莊子主張的物之于我，渾然一體的最完美的體現。
總之，中國的山水田園詩派，有了王維才又到了另一個頂峰，這也是因為王維的思想的多樣性，才藝的多能性，才能達到的，王維的山水田園詩的“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總體風格中是離不開詩人的人生經歷和各個時期的思想歷程的，也特別離不開詩人在音樂，佛教禪宗、道家莊子思想等各方面吸收，融為已用的藝術修養，正因這樣，才有了王維山水田園詩的“清淡幽遠，空靈寂靜，淡雅雋逸，”才有了其山水田園詩的四大藝術特色。

參考文獻
1、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編：《唐詩選》，人民文學出版社，1995年, 第一版
2、李道英主編：《中國文學史》第二冊，XX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年10月，第一版
3、師長泰：《唐詩藝術技巧》，陜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一版
4、諶兆麟：《中國古代文化概要》，湖南文藝出版社，1991年，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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