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公輸》的論辯藝術(一)

淺析《公輸》的論辯藝術

【摘要】《公輸》是墨家學派創始人墨子的代表作。全文以記言為主,記事為輔,詳細敘述了墨子勸阻公輸盤和楚王停止攻宋的經過,充分體現了墨家學派論辯藝術的特點。

【關鍵詞】 論辯藝術  墨子  辯論

《公輸》是篇記敘文，記敘了墨家創始人墨子不辭勞苦，大智大勇地制止楚國攻宋的一次活動，生動地體現了墨家的“非攻”思想。

文章記敘的重點是墨子同對方說理斗爭的經過。楚國是個大國，又是個強國，且已做好攻宋的準備，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勢。在這樣的情況下，要制止楚國攻宋，難度是很大的。但墨子終于達到了目的。究其原因，除卻墨子的門徒在宋國嚴陣以待，迫使楚國不敢輕舉妄動之外，墨子本人的敢于說理、善于說理起了關鍵作用。整個說理斗爭過程，反映了墨子掌握高度的論辯藝術。

一、以理折服

（一）墨子“尚義”，認為依仗武力侵奪他人是大不義的行為。他止楚攻宋的理論依據和思想武器正是“尚義”。墨子眼下的對手已作好侵略戰爭的準備，大有一顯身手之勢，要對方一下子接受自己的理論，停止即將發動的不義之戰是很困難的。所以，他舍棄單刀直入的方法，既不立即正面端出義與不義之舉，倒是先謹慎地回避義的問題，免得不能繼續談下去。因為如若真談不下去，“行十日十夜”之功就盡廢了。但不接觸問題的實質——義與不義，他就無法達到目的，這是個矛盾。為此，他采取了兜圈子引誘對方上鉤的辦法，即煞有介事地談起“北方有悔臣者”的事情，彬彬有禮地表示“感借子殺之”�！盎凇比斯倘徊粚�，但也決不至于要以“殺”相報。殺，是不義之舉。墨子在這里是故為極端之辭，這是邏輯上的歸繆的方法，旨在誘對方按需情加以非議。公輸盤果然表示“不說”。這是第一步，即表面上謹慎回避自己立論的依據——義，卻故作不義之請而誘使對方對義表態。

（二）緊接著，墨子貌似急切地“請獻十金”作酬，此話很妙，一方面使對方確信真有其事，此中并無欺詐，從而不會從圈套里退出來；另一方面，造成了一種假象，令對方以為墨子誤會了自己“不說”的原因是沒有酬勞，使對方的自尊心受到刺激，從而為維護自己自尊心而再一次對義表態，明確聲稱“五義固不殺人”。這是第二步，即迫使對方宣告義為行為的準則。

（三）第三步，正面說明，揭露對方攻宋的行為與自己宣布的行動準則之間的矛盾，置對方于二者不可得兼的境地，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方法。

對方雖然陷入自相矛盾的境地，但要是覺得停止攻宋只對宋有利，則很可能推翻前言�？磥�，墨子估計到了這種可能性，所以，在正面說理過程中，他采取了為對方設想的態度，因此，為人臣者應具的品德智、仁、忠、強等都說到了。這就促使對方從切身利益去衡量攻宋的得失。再從語氣上看，采用了“······不可謂······不可謂······”這樣較和緩的語氣，而不用“非······也”這樣強烈的抨擊性語氣，也有助于和緩氣氛。這些都體現了“有力、有節”的原則，有利于導致“公輸盤服”的結果。

二、舉例論證

（一）先從容地假設一些事例，這也是歸繆的方法，讓對方按常情加以判斷。其所以假設有這樣的一個人，是因為對方的行為與這樣的人在本質上有相同之處。其所以要對方加以判斷，是要誘對方親口說出二者相同之點，以便置對方于自相矛盾之中。在假設的事例中，一方面極言竊者之富有，另一方面又極言被竊者之貧窮，造成強烈對比，為的是誘對方不假思索地做出符合自己需要的結論。

（二）將楚宋的現狀進行對比，并把攻宋之舉與患竊疾者的行為作類比，不但揭露攻宋的非正義性，而且近一步指出楚王攻宋的行為與其觀點相悖，使其陷入自相矛盾無法爭辯的境地。

總之，整個說理過程，墨子巧妙取勝之法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與公輸盤及楚王論辯之法，同中有異，相同的都是先誘使對方說出符合自己立論依據的話來，不同者是對方進入圈套后，揭示楚王攻宋比作患有竊疾之人。這樣一比，使說理過程帶有幽默的情趣。

三、寓理于喻

墨子高超的論辯藝術，不僅表現于他善于運用邏輯論辯的方法來折服對手，還表現于他善于巧妙地使用各種修辭方法，使道理說得深刻透徹，形象生動，富有藝術的感染力。

本文運用比喻極其巧妙，具有高度的說服力。

（一）一切修辭手段的運用都是為題旨服務的。本文中，墨子為止楚攻宋，就不單要揭露攻宋之非正義性，又要講究說理的策略，令楚王同意自己的主張，接受自己的主張，并以之作為行動的準則。比較好的方法就是旁敲側擊，從旁啟發。墨子在對楚王說理之始，首先連設三喻就是這個用意。

“今有人于此，舍其文軒，鄰有敝輿而欲竊之，舍其錦繡，鄰有短褐而欲竊之，舍其梁肉，鄰有糠糟而欲竊之。”

這些比喻可謂精辟而巧妙之至！

（1）設喻極其準確，有鮮明的針對性。用富貴之家才擁有的“文軒”“錦繡”“梁肉”喻富有，用“敝輿”“短褐”“ 糠糟”喻貧窮，準確而形象。又用一個“竊”字，揭露富者貪婪的本質，一針見血地影射楚王攻宋的非正義性。

（2）先用借喻，不說本體事物（楚攻宋），直接用喻——“舍文軒而竊敝輿”“舍錦繡而竊短褐”“短梁肉而竊糠糟”代替本體。這對楚王既有啟發作用，又避免一開始就刺痛楚王，使說理斗爭無法進行下去。

（3）比喻與對比兼用，使說服力大增�！拔能帯迸c“敝輿”，“錦繡”與“短褐”，“梁肉”與“糠糟”，一方面極言竊者之富，另一方面又極言被竊者之貧，兩相對比，不僅形象生動，而且在鮮明的形象比較中，“竊者”面目的可憎就表現得淋漓盡致，從而大大增強了說服力和感染力。

（4）此三比喻又以排比、反復的句式來表現�！啊ぁぁぁぁぁび�竊之，······欲竊之，······欲竊之”，排比的句式語氣肯定，語勢迫人，對不義之人舉具有批判的力量。三次重復“欲竊之”三字，竊者不良之居心鮮明突出，暴露無遺，迫使任何聽者都不得不表示否定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