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塵埃落定》中語言的特色(二)

二、且詩且文的語言風格

《塵埃落定》的社會背景本身就是一部史詩，這為其詩化的語言奠定了基礎。兩千多年藏族社會在《塵埃落定》的所反映的那個時代出現了嬗變，土司制度的興衰、社會制度的動蕩，激蕩著每個藏族人的心，英雄主義的民族精神氣質在那個時代迸發，這樣一個民族的歷史史詩本身就恢弘浩大、激蕩人心。佛教對于藏族的影響甚為深遠，藏民族對于生命輪回、因果業報等有著很深的認同，這造就了藏民族精神上的灑脫、對生命的豁達，以及對自由的追求。在《塵埃落定》只，我不難尋找到權利、自由、宗教、愛情等這些元素，藏民族史詩的歷史與豁達的精神氣質，都為阿來對這些元素的構解積淀甚多。阿來極富詩意的語言風格獲得了評論界一致的贊揚。“風吹在河上,河是溫暖的。風把水花從溫暖的母體里刮起來,水花立即就變得冰涼了。水就是這樣一天天變涼的。直到有一天晚上,它們飛起來時還是一滴水,落下去就是一粒冰,那就是冬天來到了。”這樣的詩話的語言在小說中俯拾皆是。語言靈動而精美，與小說情節渾然一體，在推進心靈與事物本身的描寫的同時，給人以詩歌韻律的美感享受。這與阿來曾經進行過詩歌創作的經歷密不可分，同時藏民族中詩化語言的古典名著也給了阿來詩化語言至深的影響。更重要的是，阿來所具有的詩化的民族眼光賦予了作品極富有藏民族特色的詩化語言。在小說中對宗教糾紛、情愛的描寫中，阿來總能融入藏民族豁達而恢弘的對生命的認知，在詩化的表達中使得小說語言富有藏民族歷史文化特色。

三、比喻的使用與喻體的選擇

從傳統藏文化角度來講，藏民族在思維方式與習慣上強調形象性，重視通過經驗來認知事物，這就形成了藏族文學創作中對于比喻的大量應用。這一點，在藏民族文學、戲劇甚至建筑中都得到印證。正是因為“他們更具備形象思維與夢幻意識”，所以，比喻成為了藏族人一種語言風格。

在《塵埃落定》中，比喻的使用隨處可見，這些比喻往往較為精妙，喻體與本體間的跨度較大，擴大了語言空間的意義，使得閱讀充滿了趣味。在《塵埃落定》小說中所使用的比喻句式不一而足，粗略統計大約有上百個，但是大約可以分為兩類：“… …一樣,像… …一樣”這樣的句式使用較多，“錐子一樣刺痛了心房”、“水一樣流到我懷里了”、“泡沫一樣無聲無息的破裂了”等；另外一類是“… …像… … ,像… …似的”，比如“聰明人就象山上那些永遠擔驚受怕的旱獺”、“她的美又像剛剛出膛的滾燙的子彈把我狠狠的打中了”等，這些比喻手法的運用，充分體現了藏民族的形象思維，對讀者來說也是十分有趣而形象的。阿來對比喻純熟的運用，直達讀者心靈。

另一方面，阿來對于喻體的選擇也堪稱精妙絕倫。對于喻體選擇，有著動物化、意象化、陌生化等特征。對小說中所用的比喻進行一個粗略的統計發現，將動物選擇喻體的句子占到將近一半，將哭聲比作蜜蜂盤旋、將皮鞭聲比喻成飛鷹、將女人比作豹子等等，對動物的選擇更多的是擬聲或者模擬形態，對動物喻體的選擇隨手拈來，但是卻透著比喻的形象與嚴謹。意象化的典型代表是以龍、苦行僧、月亮作為喻體。通過這些意象化的喻體，表達著對社會發展的暗示與藏民族精神世界的表達。最后對喻體的陌生化，選擇一些讀者不熟知的喻體，實際上是反其道而行之，增加人們對藝術的感知，這是一種新的文學形態與語言藝術，凸顯語言張力，更顯深邃。

四、寓言與象征的運用

寓言與象征其實是一個民族民間文學中較為廣泛而深遠的文學形式，在表達本民族的本學特色上，阿來在《塵埃落定》中也是傳承了這些元素。可以說，《塵埃落定》無論是細微的情節發展還是宏觀的構架體系都沒有脫離象征的運用。塵埃落定中的塵埃就是最大的象征，貫穿于整部小說，小說中的主人公、人生、、土司制度、社會制度、權利、財富、愛情等，都是塵埃的象征，隨著歷史的車輪向前推進，在歷史的當頭塵埃滾滾，歷史過后塵埃落定。對于土司制度更迭消亡，阿來則努力追求一種普遍意義與寓言效果。在小說中，不難看到，阿來對于權利、人格的態度以及對其價值的取向，在極力向我們演繹一則則寓言。

總之，藏族作家阿來用漢語書寫的小說《塵埃落定》，以其獨特的語言魅力征服了每一位讀者。雖然是用漢語書寫，但是作為一個藏族人，其作品還是有著藏民族語言、文化、思維的深深印記，但這不影響這部小說的精彩，或許正是如此，小說的語言特色才獨樹一幟，更接近漢語言的本質。對于比喻、象征、寓言手法熟稔的運用，無疑又是其語言特色濃墨重彩的一筆，除開作者阿來自身的語言功底，我們也看到了藏民族的思維特性與語言風格，《塵埃落定》巧妙而內在地體現了強烈的母體民族文化的語言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