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紅樓夢》創造人物形象的藝術手法(二)

其次，宏偉而獨特的藝術結構，在世界文學中或許只有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可與之相媲美。形形色色的人物，各種各樣的事件，像生活本身一樣紛紜復雜的情節，無不照生活的本來面目和人物性格之間的向心力，圍繞著主要人物和主要線索組成一個生活的“面”、結構的“網”，向外輻射，波瀾壯闊，此起彼伏，浪花隨著浪頭，一步步推向高潮。像現實生活一樣真實，像現實社會一樣廣闊，然而又都經過作家的精心組織和剪裁，看似平常卻奇譎，成如容易卻艱辛。情節的發展婉轉曲折，有千回百轉之妙；場景的轉換金針暗度，多自然流暢之巧；“漱滌萬物，牢籠百態”，毫無斧鑿之痕；疏密相間，布置得體，實是結構斫輪老手。

再次、用嚴格的現實主義精神指導創作，使豐富多彩的現實生活在作品中藝術再現，而且自然逼真，天然無飾。無論從哪里展卷，都能使你馬上進入作者描寫的生活中去，忘記它是一部小說。因為生活在《紅樓夢》中好像并未經作家的剪裁和安排，加工和提煉，只不過是作家實錄下來罷了。因此，惹得一些老實的研究者當真去收羅史實，考查時地，穿鑿附會，對號入座，什么賈家即曹家，寶玉即雪芹……這正是作家的大本領和大特色。要知道在巧奪天工、斧鑿無痕、天造地設、渾成自然的背后，卻有著作家的慘淡經營，反復的提煉，細致的刻畫，精心的剪裁，苦詣的布局，“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正因為作家付出了“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的艱苦勞動，才達到了前人所說的“極煉如不煉，出色而本色、人籟悉歸天籟”（劉熙載）的藝術高度。

最后，紅樓夢在語言上的成就，主要是洗煉而無雕鑿之弊，明暢而不流于淺露，文采斐然而不堆砌辭藻。人物對話，獨自具有強烈的個性特征，能“由說話看出人來”（魯迅語）。如第四十回柳湘蓮痛打呆霸王，柳湘蓮的機智、大膽而有計謀，薛蟠的下流無恥而又軟弱無能的特點，無不在人物對話中惟妙惟肖地勾劃出來。在作家筆下人物有多少種性格，就有多少種性格化的語言，而且在這話語的背后還常常有豐富的潛臺詞，或者有意味雋永的哲理。

《紅樓夢》產生以來，它所具有的思想深度和藝術魅力，在中國小說史上是空前的，因此它的影響也是深遠的。“開談不說紅樓夢，讀盡詩書是枉然！”從南到北，從古到今，人們談論著，爭論著，有的竟“遂相齟齬，幾揮老拳”。它被群眾視為珍品，不惜重金購買。統治者對它的迫害、誣蔑，也可從反面看出作品的力量。再則從大量的續書、“紅學”的興起，各種藝術形式的改編……這種影響的巨大和深遠，正是《紅樓夢》深刻的思想和杰出的藝術成就的結晶，這在中國文學史上確實很少見。

參考文獻：

1.薩孟武：《紅樓夢與中國舊家庭》，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一版；

2.朱一玄編：《<紅樓夢>資料匯編》，南開大學出版社，1985年，第一版；

3.王蒙：《紅樓啟示錄》，三聯書店，1996年，第一版；

4.曹雪芹：《紅樓夢》（程甲本），中華書局，2001年，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