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漢字和漢文化(二)

對漢字的產生起決定作用的是社會對文字的需求。原始社會初期，人類的活動范圍小，生活簡單。在人數不多的群體內部的交際需求，只要口傳心記就能滿足。原始社會中晚期，人們的交往日趨頻繁，部落之間的活動范圍增大，生活內容很豐富，于是產生了實物記事、圖畫記事等方法來幫助記憶和傳遞信息。

到奴隸社會形成，出于國家疆域的擴大，國家管理和統治的需要，出于社會經濟活動的發展，文化傳承和發展的需求；出于漢語的完善和傳之久遠的要求；加上一定的社會條件已具備，如在奴隸制度下，已經出現了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的分工，少數人如巫史，開始專門從事對原始漢字的加工整理，成熟的漢字體系應運而生。

2.漢字形體的演變同樣有文化背景

其一，漢字書寫材料、工具對字形的演變有重要影響。比如甲骨文是用獸骨作為書寫材料，用刀刻畫出來的，因此筆畫線條化，筆形多方折；金文是在泥范上刻好字，再用青銅澆鑄麗成，字形多肥筆、圓筆，比甲骨文更接近圖畫；春秋戰國時期書寫工具主要是用毛筆和墨在竹簡和絹帛上書寫，字形變化很明顯：毛筆書寫時往往起筆粗收筆細，在絹帛上書寫的字，有些筆畫已經呈現出點撇狀；

其二，書寫的文化內容、使用場合對字形也有影響。甲骨文、金文多是記錄、祭祀、征戰等國家大事的，寫字都很慎重嚴謹，不能草率；秦漢之際篆隸并行，篆書是當時的法定字形，用于莊重典雅的場合，隸書則是俗體字，只用于記錄一般的文書、官獄事務和日常書寫等；漢代以后隸書成為正式文字，民間就出現了簡體的草書。此后的楷書、行書，也存在著書寫內容和使用場合的分別；

其三，漢字書寫人的社會文化背景，對漢字形體的演變也有重要影響。文字和語手一樣，是社會交際的工具，為全社會服務。但文字更容易受階級的影響，因為文字的學習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財力。奴隸社會和封建社會里，漢字總是被社會的少數人壟斷。漢字是漢文化的重要載體，識字多的人更容易接受古典文化傳統，識字少的人則少受文化傳統的束縛。這樣，識字少的人更容易改變漢字的傳統形式，創造或使用不同于正統文字的俗體字，而識字多的人則往往抱著古代傳統不放。因此，上層保守的文化集團總是阻礙漢字的演變，而中下層文化集團總是促進文字的演變。

（二）漢語對漢字的影響

今天大多數學者都認為，文字是記錄語言的輔助性書寫符號系統。人類成熟的文字體系有兩類，一類是以詞或語素為記錄單位的意音文字，如漢字、埃及圣書字、蘇美爾楔形字等。一類是用字母的形式記錄音節或音素的拼音文字，如印度字母、日文假名是記錄音節的，阿拉伯字母、斯拉夫字母是記錄音素的。語言的特點直接影響了文字的類型。比如，復綜語有助于圖畫文字的發展，這種語言結構很難從句子中分離出單詞，使它很難發展為表詞的意音文字，所以使用復綜語的民族，文字往往停留在圖畫階段，如美洲印第安人；粘著語的詞干部分有助于表詞的意音文字的形成，但它的構形附加成分卻不適合用表詞的文字來表達，如蘇美爾語；孤立語則有利于表詞的意音文字的形成。這種語言的單詞很容易從句子中分離出來，詞在句子中的語法關系不是由詞的形態變化來表示，而是依靠語序和虛詞，如漢語。所以，漢字一經形成，就始終屬于意音文字的類型。

在漢字發展的早期，人們也曾大量用記音的方法造字，不過，漢字的音符始終都是臨時借用的，它沒有發展成為專門的固定的表音符號，如假借字和形聲字的音符。其原因在于漢語的特點：首先，漢字記錄的漢語缺乏形態變化，不像蘇美爾語，需要專門的音節符號來表示形態變化。其次，漢語的詞或語素絕大多數是單音節的，不像其他語言有大量的多音節詞適合用拼音方式表示。為了區別大量的同音現象，形聲字大量產生。漢語寧可容忍同音現象，寧可在語序和虛詞方面多作文章，寧可用漢字的形聲造字法來解決這一問題，也決不在單音節語素上增加音節來區別語義。基于此，漢字始終沒有向純表音文字過渡的自然趨勢。

（三）漢字對漢文化的影響

由于受到西方語言學理論的影響，長期以來漢字在人們心目中一直是一種輔助性的交際手段。它的各項功能似乎都是附著于語言的。但是，通過前文對漢字文化塑造功能的考察，可以發現，漢字對語言和漢文化的影響完全可以獨立出來。

1.漢字對漢語的記錄，方式十分獨特，即字形與語義直接發生聯系。因而，漢字就擺脫了拼音文字才有的對語音的依附性，成為一種相對獨立的圖像式的信息傳載體系。關于漢字的這種特性，索緒爾在《普通語言學教程》中有過這樣的評價：“對漢人來說，表意字和口說的詞都是觀念的符號，在他們看來，文字就是第二語言”。語占是文化的一個重要分支，在此意義上，“第二語言”的漢字也應該是與漢語平行的文化分支。

2.文化語言學研究中，總是更關注歷史語言學。中國的歷史語言即古漢語都是通過漢字流傳至今的。人們只能通過漢字的分析，來認識古漢語中的某些語言內容的文化機制。

3.漢字不僅突破和超越了漢語的局限性，也不僅在歷史的繼承中，帶著前代的認知強制性地影響后代，而且，它深入漢民族人的思維，輻射乃至塑造著漢民族的心理文化。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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