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語言文字使用的規范化問題

淺談語言文字使用的規范化問題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從2001年1月1日施行到現在，已五年過去了。它的頒布實施，鞏固了普通話和規范漢字事實上的“全國通用地位”，增進了各民族、各地區間的交流和溝通，增強了中華民族的凝聚力，促進了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規范化、標準化，提高了社會信息化水平。但是，我們生活周圍還存在不少語言文字使用不規范的現象，這應引起全社會，特別是廣大語言文字工作者的重視和思考。
 語言文字使用不規范的現象歸納起來主要有三個方面的問題：
 一、漢字語音不規范。
 如2005年中央1套黃金時間首播的58集電視連續劇《漢武大帝》中，從始至終，演員將表示官職的“大夫”統讀“dài”夫，漢武帝身旁全成了醫生；地名“會稽”讀作“huì”稽。為什么會出現這種現象呢？是導演疏忽還是怎么回事？原來，“大夫”一詞，宋代以前“大”字讀“dài”（徒蓋切）、“duò”（唐佐切），這皆見于《廣韻》。從宋代開始,“大夫”指官職和爵位讀“dà夫”，指醫生讀“dài夫”。導演可能在電視劇制作過程中，就這“大夫”的讀音，仔細斟酌了：電視劇演繹還原漢朝之事，當然就讀“dài夫”了，未曾想到卻成了畫蛇添足。“會稽”，山名，又是古郡名，在浙江。這里“會”應讀“guì”音，可《現代漢語詞典》中未收錄該讀音，《新華詞典》中將“會稽”中“會”注為“kuài”，這為大多數人接受和認可。電視劇中卻讀“huì”音，這就不對了。
 漢字語音的不規范體現在地名中還很多。如安徽的“六安”，《現代漢語詞典》注音為“lù’ān”，可當地人是讀“liù’ àn”的。有些讀音，字典并未收錄，如李大釗的故鄉“樂亭縣”，本地人讀“lào亭”，而中央人民廣播電臺讀的都是“lè” 。普通話中“樂”的注音只收錄“lè和yuè”，沒有“lào”音，那這個讀音普通話該不該承認?類似的情況還有“阿”的讀音，詞典中沒有“à”這個音，可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在讀黑龍江省“阿城”這個地名時卻是“à”。另外這個“à”音也出現在有關清朝皇室的影視作品中，“阿瑪”“阿哥”中的“阿”不都讀“à”音嗎？普通話又該怎樣對待這個“à”音？
 還有“崤山”中“崤”的讀音，在全日制高中語文教材中就改過幾次，起先注釋為“yáo”，后又注為“xiáo”，2004年版全國高中語文教材中又注音為“yáo”。根據（2003年）《普通高中課程標準》編寫的《普通高中課程標準實驗教科書》又將“崤”注為“xiáo”，該教材于2005年秋季在全國高一年級推廣使用。這一地名讀音至今不一致。《現代漢語詞典》注為“xiáo”，《辭源》注為“xiáo（又讀yáo）”，《辭海》《漢語大字典》《漢語大詞典》均注為“yáo”，《中國地名錄》注為“xiáo”音。崤山，也叫崤陵。山名，在河南省西部，函谷關東邊。
 漢字語音的不規范還體現在人的姓氏中。如“逢”，《辭海》注釋，作姓氏時讀“páng”音。逢，在遠古時用作姓，傳說遠古有神射手逢蒙，后羿的弟子。《辭海》也注釋“逄pang，姓，本作‘逢’”，逄的本字是“逢”。可《現代漢語詞典》（2001年版）卻未注明，報刊雜志中“逢”“逄”混用，很使人費解：是一個姓氏，還是分化為兩姓。又比如“閆”字，不少人的姓名里都在用，一些出版物也經常出現，然而《現代漢語詞典》《辭海》里都找不到它的蹤影，只能查到與之近似的“閻”字，注釋為“姓氏”。“閆”和“閻”分別是從“閆”和“閻”類推簡化出來的，并且“閆”是“閻”的異體字。按理，異體字在現行漢字中都應淘汰，“閆”本不應再類推簡化為“閆”，可它為什么會在出版物中出現呢？這主要與1977年發表的《第二次漢字簡化方案（草案）》（1986廢止）和1980年公布的《信息交換用漢字編碼字符集·基本集》有關。《草案》曾把“閻 ”進一步簡化為“閆”，而《基本集》又收錄這個“閆”，因此“閆”字得以流行，并與“閻 ”同時并存。《新華詞典》1998年第9版已將“閆”單獨收錄，注釋為“姓”，一直到《新華詞典》2004年第10版，同時收錄“閆”和“閻 ”。那“閆”和“閻”自然就分化為兩個不同的姓氏，可人們，尤其是該姓氏的人自己今天這樣寫，明天那樣寫，讓別人無所適從。其實，當初就應將“閻”簡化為“閆”，不再更改。《簡化字總表》（1986年出版）就應收錄“閆”字。
 二、字形使用不規范。
 如2005年1月6日的《陜西日報》第5版中有一篇報道：《楊陵：冬季特困農民有新房》，我讀了以后就納悶，怎么“楊凌”又成“楊陵”，還是另有所指？文中多處是“楊陵”，沒有一處寫作“楊凌”，令人很是糊涂。不是在《1997年楊凌（陵）區大事記》中赫然寫道：（3月）25日，范肖梅、張光強同志商量提出，經省政府會議研究，為便于招商引資，擴大國際合作，決定將示范區名稱中的“陵”字更改為“凌”字，賦予示范區名稱“壯志凌云”、“奮發騰飛”之意。在4月3日的新聞發布會及相關宣傳材料、宣傳活動中，示范區名稱一律按此規范。這更使人如在霧中。楊陵，是因隋文帝楊堅的陵墓在此而得名，怎么會一下子說改就改了呢？國際友人能理解“陵”與“凌”之深刻內涵嗎？地名的音譯“YANG LING”怎么就區分出“陵”與“凌”來？地名更改的特殊情況是應該經國務院批準，并作專門說明的。何況“陵”與“凌”之間不存在繁體字、異體字的關系，或者是“陵”字生僻難認。
 又如在2003年全國高考語文試題中，也出現了字形不規范的現象：第2題B項中的一個詞語“伶牙利齒”，標準答案將這一詞語定為有錯別字，即“利”——“俐”。為此，就出現頗多爭議。“伶俐、伶利、伶牙俐齒、伶牙利齒”。大家都莫衷一是。筆者查閱工具書，多見古今之人將“伶牙利齒”與“伶牙俐齒”并用。《現代漢語詞典》2001年修訂本，只收“伶俐、伶牙俐齒”，《漢語成語詞典》（2004年第1版）和《辭海》在這一詞語下都未注明“俐”寫作“利”，而《漢語大詞典》中認為“伶俐”示作“伶利”。“伶牙利齒”中“利”到底是不是錯別字，大家莫衷一是。總之，全國高考試題設置這一詞語，就很不科學，誤導學生。
 日常生活中，人們經常與銀行打交道，“帳號”幾乎是司空見慣。可“賬號”又是怎么一回事？1996年版《現代漢語詞典》推薦的是“帳號”，1996年以后的《現代漢語詞典》已是“賬號”。可所有的銀行和稅務部門一直到現在，依然使用著“帳號”一詞，難道銀行、稅務部門都在用錯字？《第一批異形詞整理表》已于2002年3月31日頒布施行，其中涉及到“賬本——帳本”，“賬本”是規范詞語，“賬”是“帳”的分化字。古人常把賬目記于布帛上懸掛起來以利保存，故稱日用的賬目為“帳”。后來為了與帷帳分開，另選形聲字“賬”，表示與錢財有關。“賬”“帳”并存并用后，形成了幾十組異形詞（當然包括賬號和帳號）。《簡化字總表》、《現代漢語通用字表》中“賬”“帳”均收，可見主張分化。二字分工如下：“賬”用于貨幣和貨物出入的記載、債務等，如“賬本、報賬、借賬、還賬”等；“帳”專表用布、紗、綢等制成的遮蔽物，如“蚊帳、帳篷、青紗帳（比喻用法）”等。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規范和標準既然由國家頒布施行，那么全社會所有成員和部門都應積極遵守并執行。
 三、語法使用不規范。
 1、詞語誤用。如2005年1月25日《寶雞日報》第八版的一篇文章：《春節晚會語言類節目名單曝光》；“曝光”一詞，在此處運用很是不妥。在各種工具書中，“曝光”注釋為兩個義項：（1）感光材料產生光化作用并形成潛影的過程。經沖洗、處理后即呈現可見的影像。（2）比喻把隱秘的不光彩的事情暴露出來。不知文章的作者想表達什么意思給讀者。我就這一標題征求高三年級三個班145名同學意見，137名同學說“曝光”運用不當。還有其他報紙上的新聞標題，很是扎眼：“央視春節晚會主持人敲定，董卿擠掉倪萍”，還有比這更狠的：“央視董卿踢掉倪萍”。從中足見藏在文字背后的陰暗用心。
 2、搭配不當。（1）如高中語文第一冊第15課《<寬容>序言》：“那邊的山上有牧場，牧草同樣肥沃……”查閱工具書，“肥沃”只修飾“土地”，“肥美”才形容“牧草”“牛羊”等。如《內蒙訪古》中的“陰山南麓的沃野，正是內蒙西部水草最肥美的地方。”因此，應將“肥沃”改為“肥美”。（2）又如高中語文第二冊第10課《<物種起源>導言》：“我……在南美洲看到關于生物的地理分布和現存生物與古生物在地質上的關系，給了我很深刻的印象。”“看到”帶了兩個賓語，與“關系”搭配不當，應改為“了解……關系”；最后一個句子無主語，應加上代詞“這”。②“但是全部完成還需要更多的歲月”。“歲月”只有長短之分，而無多少之說，可參閱《現代漢語詞典》有關“歲月”的釋義舉例：“歲月：漫長的-”，因而改為“漫長的歲月”更妥。
 3、表意不明。（1）如高中語文第一冊第14課《胡同文化》：“有在一個胡同里一住住幾十年的，甚至有住了幾輩子的。”人的一生叫一輩子，因而“住了幾輩子”講不通，有歧義。據句意，可改為“幾輩人的”或“幾代人的”。（2）又如高中語文第五冊第7課《說“木葉”》：“這道理究竟是為什么呢？”犯了“句式雜糅”的語病。要么說“這究竟是為什么呢？”要么說“這究竟是什么道理呢？”。
 4、成分贅余。（1）如高中語文第一冊第11課《在慶祝北京大學建校一百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使科教興國真正成為全民族的廣泛共識和實際行動。”“廣泛”與“全民族”“共識”重復，可刪去“廣泛”。（2）如高中語文第二冊第11課《神奇的激光》：“激光形體的高度變化也是很大的，從剛剛能看得見的銀河星云般的亮度，一直亮到滿月時的月亮亮度。”宜刪去加點的“形體”“亮”，這樣簡潔；“滿月”包含了“月亮”，因而可刪去“月亮”;“能”與“看得見”同義，“能看見”即“看得見”，二者保留其一即可。（3）又如高中語文第六冊第四課《宇宙的未來》：“宇宙還應該包含所謂的暗物質，即是我們不能直接觀測到的東西。”后一分句是對前一分句中“暗物質”的解釋說明，“即”“就是”之義。因此，可將“是”刪去。（4）我們經常聽到有人說“凱旋歸來”，實際上“凱旋”就是勝利歸來的意思，所以凱旋歸來還是犯了語義重復的毛病。
 為什么會出現以上語言文字使用不規范的問題呢？我認為有以下三個方面的原因：
 1、缺乏語言文字規范化的意識。有的人認為讀不準字音，寫錯別字是小事情，是細枝末節。就我們教師來說有的人過于強調語文課的高深難的方面，大講語文素養，文學鑒賞，藝術成就，美學價值，人生哲理，人文內涵等等，而輕視語言文字的讀音和書寫的規范化這些最基本的方面。他們不在這些方面下功夫，也不注意學習國家在語言文字規范化方面公布的文件和標準，只憑著自己上學時學的東西使用語言文字，這怎能不出錯，甚至鬧笑話？
 2、缺乏嚴謹認真的態度。真正做到語言文字合乎標準，合乎規范，需要下苦功認真鉆研，需要有誠心、耐心和恒心。有的人不會講普通話，口音很重，恐怕一時改不過來，自己原諒自己。有的人寫字馬馬虎虎，又懶于勤翻字典、詞典，出現錯別字也不以為錯。
 3、現代人浮躁不安的情緒。21世紀的曙光已普照全球，人們的生活節奏愈來愈快。現代人都表現出一種浮躁——一種內心經常不安的浮躁。誠如社會學家分析所說，DGP高速增長期，也就是社會轉型時期。此時社會公眾的心態普遍缺少一個永恒的追求——即使是相對永恒的追求也較少。人人都像得了多動癥，思想極易分散轉移。激動多于理智，躁動多于平靜，行動多于思想。的確，浮躁是這個時代的流行病，人們似乎都對此缺乏免疫力，靜下心來做學問、搞研究的人越來越少。語言文字使用的規范化問題，關注的人就更少。
 那么，如何解決上述這些問題?要徹底解決和搞清楚這些語言文字使用不規范的問題，的確不很容易。可既然國家已頒布了《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那么全社會都有義務貫徹執行。我們可以從以下幾方面著手規范語言文字的使用。
 首先，要提高認識。語言文字是最重要的交際工具和信息載體，在維持和協調社會生產和生活以及凝聚民族精神等方面具有基礎性作用，是社會的基本構成要素。在信息化飛速發展的今天，語言文字規范化尤為迫切，它有利于提高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地位。 因此，我們應該認真學習《中華人民共和國通用語言文字法》，充分認識語言文字使用的規范化對于我國的經濟建設、精神文明建設、民族團結、國家統一、維護國家主權和民族尊嚴的重要意義以及對培養年輕一代的重要意義。
 第二、要堅持剛性規范和柔性規范相結合。要認真學習教育部、國家語委公布的《第一批異形詞整理表》，嚴格執行該表，使用推薦字形；國務院和相關部委聯合，定期（五年或三年）更新字典辭書，頒布施行相關文件、條例。并確定語言文字的權威性或指導性辭書；盡快制定專門的地名和人名（尤其是姓氏）用字總表或字（詞）典，規范相應的音、形、義，并定期修訂、充實、完善。全社會必須遵守執行，這是剛性規范。但是語言文字工作又具有很強的社會性，涉及面很廣，與每個人的生活息息相關。這就要善于發揮現代社會中媒體的重要作用，“借船出海”，通過媒體讓廣大群眾認識語言文字使用的規范是什么以及有什么意義。社會語文生活變化很快，一些新情況一時難以把握，這也需要利用媒體傳達各方面的意見，讓社會參與討論，形成正確的輿論導向。因此，語言文字使用規范化中的許多情況不僅需要法律和規范標準的約束、調整，還要靠宣傳去引導，達到“柔性規范”的效果。
 第三、要不斷學習。我們中國的語言文字博大精深，總有學不完的知識；語言始終在發展，總有學不完的東西。因此，每個人都應該不斷學習，樹立終身學習的意識，活到老，學到老。
 總之，規范語言文字使用是一項長期、艱巨的任務，它不僅需要國家出臺法律條文來硬性規范，更需要語言文字工作者、教育工作者、新聞媒體工作者、影視娛樂工作者等方方面面的人員規范使用語言文字，用規范的語言文字傳播知識，營造規范的語言文字環境，為全社會做出表率，使語言文字使用不規范的問題逐步得到解決。從而確保我們的母語發展走向規范化、標準化、科學化。
 
 
參考文獻：
1、《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學習讀本，語文出版社，2001年1月，第1版。
2、徐振邦：《漢字正音字典》，大眾文藝出版社，1999年1月版。
3、呂叔湘：《語文常談》，三聯書店，1998年9月，第2版。
4、幸興：《淺談高中語文教材中的語言文字規范化問題》，《中學語文教與學》，2004年第12期。
5、葛俊芳：《文字里彌漫的煙火》，《視野》，2005年第4期。
6、袁貴仁：在2005年度語言文字工作會議上的講話，《樹立和落實科學發展觀，促進語言文字工作的協調、可持續發展》，2005年2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