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詩經》中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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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中的愛情詩多集于《國風》，占愛情詩總數的百分之八十左右。“國”是地區、“風”指曲調，“國風”即各地區的樂調。《國風》取材于各地的民間歌曲，多反映當時各地的民俗風情，因此也便更易于反映男女戀情，人之天性。
這些愛情戀詩廣泛地反映了周代的婚姻、愛情生活。由于這些詩多產生于民間，加之周代尚沒有太多封建思想的束縛，青年男女的自由戀愛尚少禁忌。便有了從文學角度寫出了周代社會男女交往的清純本色、充滿對人生命本體的尊崇，和對人個體價值的強烈追求的《詩經》，這也說明當時民間男女的戀愛婚姻相對來說是比較自由的。
《詩經》以《關雎》為始篇，——“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第一首便是以愛情為題材的詩歌《關雎》，突出了青年男女對生命內在本初的焦渴。“窈窕”指體態美好，“淑”指品德高尚，心地善良。這也就是說：美與善、美與德的結合，是好配偶的標準。男子愛上了一位姑娘，不能忘懷，而又無法追求到。面對悠悠河水，目迎水流中浮動的荇菜，姑娘身影時時閃現在眼前……可以看出“貞專”、“柔順”的“淑女”形象，被看作至善至美的典型，受到男子世界的欣賞以及學者文人的推崇。比如《周南.關雎》中的“淑女”就是男子“好逑”的對象，《關雎》一詩被古人賦予了“后妃之德” 。詩人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與愿望。這種濃烈感情和表白，正是生命欲望和生性本能的自然顯露。
在古代，愛情便成為了詩歌的重要主題之一。
“詩言志，歌詠情”——《毛詩·大序》說“詩者，志之所至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于中而行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愛情是人類本真感情表露，最值得用詩歌來歌頌的。
詩經中的愛情詩，異彩紛呈、卓越多姿，或表現青年男女初戀的熱烈；或歌詠伉儷燕爾新婚的歡樂；或抒寫征夫怨婦相思的痛苦；或傾訴婦女被棄后的悲哀”……
在《詩經》中，有很多愛情詩是用女性口吻來寫的，她們對于愛情的追求大膽而熱烈的——
如《召南·有梅》：寫出了少女在采梅子時的動情歌唱，吐露出珍惜青春、渴求愛情的熱切心聲。
《周南·汝墳》：第一章代借枝來公開表示自己的性饑渴，表現的是《詩經》獨有的高度人文關懷，率直大膽的內涵實則是在追求自己生命性靈的完整。
《鄭風·褰裳》：以性占有為唯一目的愛情詩，女主人公簡單而直接地要求心愛的男子和自己幽會——“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豈無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姑娘用激將法提醒對方，子惠然而思我，則將褰裳而涉溱以從之。子不我思，則豈無他人之可以，而必于子哉？——民聲純樸,抒情真摯。
此外，《唐風·有木大之杜》寫一少女,主動大膽邀請男友到她家來,以豐盛的酒食相款待。
《陳風·東門之池》寫一男子在國都東門外護城河邊邂逅一位正從事漚麻(古代用作紡織)的姑娘。她的美麗端莊吸引小伙兒頓生愛慕之意。于是他主動與姑娘對歌,進而互致問答,最后向姑娘坦露了求愛心跡。
對對情侶簡直像天空中展翅飛翔的小鳥,自由自在,無憂無慮,陶醉在愛情的歡樂和幸福之中,而如實描寫和熱情謳歌這類愛情的詩篇,均顯示出了歡快明朗,清雅率真的風格。
與此同時，我們也在客觀上讀到那個在婚姻愛情上尚少禁忌的時代特征。
除了以女性口吻來寫的以外，以男性口吻來寫的詩也很能體現女性在戀愛中開放的情趣。
如《邶風·靜女》這首詩便以男子的口吻寫幽期密約的樂趣：
“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躑躅。”可愛的姑娘按照約定在城角樓等他，也許為了逗著玩，他把自己隱藏起來，他來時見不著她，急得搔首躑躅。
“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等到他發現姑娘已經來了而且情意深長的帶給他一些禮物時，便大喜過望。
愛情的自然流露和表白充滿了甜蜜，然而現實卻給人們的感情增加了許多束縛——那個時代男女婚姻大事已經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參與，不再完全自由了。纏綿悱惻愛情就像航行于江河的舟船,有一帆風順的時候,也可能遭遇暗礁險灘;愛情又像一曲樂章,不啻悅耳動聽,也會出現不和諧的音符。婚戀中的矛盾和挫折不管來自自身,抑或家長、親友乃至社會,都是一種悲劇——
禮記·曲禮》中講：“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禮記·坊記》中有：“伐柯如之何？匪斧不克。娶妻如之何？匪媒不得。藝麻如之何？橫從其母。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可見，那時對男女之情已經有所限制了。
而具體到對女性而言，受到的束縛更多，既不愿舍棄情郎，又不敢違反父母的命令——
《鄭風·柏舟》就是一首反抗父母之命，爭取婚姻自主的愛情詩。詩中塑造一位愛情專一、真摯坦率、開始覺醒、敢于違背周禮，反對包辦婚姻的光輝婦女形象。但這些畢竟只是少數具有覺醒意識，敢于反抗社會約束、禮教束縛的女性。“之死失靡它。母也天只！不諒人只！”把母親的干涉與阻撓，把對社會舊禮教的罪惡揭露得入木三分。
《鄭風·將仲子》展現了一個貞靜、含蓄的女子的形象。主人公雖有著對婚姻自由幸福的憧憬與追求，但卻無戀愛自由可言，如若有誰敢于“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鉆穴隙相窺，逾墻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所以她們即使有對愛情的渴望，也只能用含蓄委婉的方式：“言似拒之，實乃招之。”
“將仲子兮，無逾我里，無折我樹杞。豈敢愛之，畏我父母。仲可懷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將仲子兮，無逾我墻，無折我樹桑。豈敢愛之，畏我諸兄。仲可懷也，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將仲子兮，無逾我園，無折我樹檀。豈敢愛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懷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一邊是自己所愛的人，一邊是自己的父母兄弟，怎幺辦呢？幾多愁苦，幾多矛盾，少女的心事又怎能說清呢？
人類社會，即使是自由戀情，也未必能保證婚姻關系的永久穩固，男女之間權益差別與兩性間的不平等，是人類自身一個根深蒂固的矛盾，更何況在中國古代的婚姻禮制中，婚姻只是為了“上以事宗廟，下以繼后世”。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的締結方式。 “男不親求，女不親許。”封建邏緝、混蛋理教——這一切婚姻禮法制度勢必難以保證婚姻關系的永久穩固！
我們可以發現女性在社會生活中扮演謙卑、順從、貞靜、含蓄、完全屈從于男性所謂“淑女” 的角色。
從《柏舟》到《將仲子》，同為《國風》，前者較為開放，后者顧慮重重。也許因為時間不同，也許是因為作者身份不同。作為一部古代的詩歌總集，收錄詩歌并非一時一地之作，但在這些愛情詩中，我們還是可以看出不同地域、時間。民間的風俗是不同的。再從整個歷史的發展來看，古代的婚姻戀愛的風俗是一個由開放到保守的過程。總體來看，較之封建時期相對自由的。
《詩經》中還有大量的棄婦詩——《衛風·氓》是棄婦詩的代表作之一。通過一個婦女的自述，敘說了她同一個男人相識、戀愛、結婚、受虐、被棄的過程。詩歌怨憤的哀歌，唱出了自己慘痛的血淚教訓，這不僅僅是一人一時的牢騷，而是千百萬女性在男女不平等的古代社會中不幸命運的真實反映。表現了古代婦女悲慘的奴隸式的命運，即使她們“自我徂爾，三歲食貧”，命運仍不能由自己做主。
又如《衛風·氓》、《邶風·谷風》、《小雅·谷風》、《王風·中谷有》等，男女主人公都曾有過海誓山盟、美滿幸福的生活。女性“甘貧操勞，然而年老色衰終逃脫不了古代弱女子們的共同命運——被丈夫休棄回家。”因為男子“在貧賤時原也講些倫常之道，一但富貴，就把本來面目都忘了——糟糠之情，也置之度外。便達到了 “不遠伊邇，薄送我畿”的絕情與冷淡。
《詩經》中愛情詩廣泛地反映了那個時代男女愛情生活的幸福快樂與挫折痛苦，記錄下了中國古代人們美好的愛情生活，為我們研究古代的風俗歷史提供了寶貴的材料——
愛情是人類也是詩歌永恒的主題，《詩經》中的充滿坦誠、真摯的感情。——有寫兩情野合歡娛的《召南·野有死麕》；有寫幽會親昵的《邶風·靜女》；有寫情女想情郎的《鄭風·子衿》；有寫情侶春游的歡快的《鄭風·溱洧》：有寫意中人不可求空余恨的《周南·漢廣》；有寫情侶鬧別扭的《鄭風·狡童》；有寫失戀苦澀的《召南·江有汜》；有寫表現意中人難以親近的《秦風·蒹葭》；有反抗家長干涉的《王風·大車》；還有寫遭到家長干涉的《鄭風·將仲子》……幾多甘甜，幾多辛酸！

參考文獻
１.周紅興：《簡明中國古代文學》，作家出版社，1990年10月出版
２.孫靜　周先慎：《簡明中國文學史》，北京大學出版社，2001年9月出版
３.周滿江：《詩經》，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5月出版
４.李家秀：《詩經鑒賞辭典》，內蒙古人民出版社，2001年1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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