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八聲甘州]和[雨霖鈴]中賞析柳詞的特點

從[八聲甘州]和[雨霖鈴]中賞析柳詞的特點
 柳永，北宋詞人，生于約公元987年，卒于約公元1035年。原名三變，字景莊，后改名為永，字耆卿，排行第七，崇安（今福建武夷山市）人。宋仁宗景祐元年（1034）進士，做過官屯田員外郎等小官，世稱柳七、柳屯田。他一生窮困潦倒，為人放蕩不羈，好交朋友。少年時到汴京應試，由于擅長詞曲，經常出入歌樓妓館，為樂工歌妓撰寫歌辭，因而其詞多描繪城市風光和歌妓生活，尤長于抒寫羈旅行役之情。當時有人在仁宗面前舉薦他，仁宗只批了四個字說：“且去填詞”。柳永在受了打擊之后，別無出路，并只好以開玩笑的態度，自稱“奉旨填詞柳三變”，在汴京、蘇州、杭州等都市過著一種流浪生活。由于失意無聊，流連坊曲，在樂工和歌妓們的鼓舞之下，這位精通音律的詞人，才創作出大量適合歌唱的新樂府（慢詞），受到廣大市民的歡迎。其詞鋪敘刻畫，情景交融，語言通俗，音律諧婉，在當時流傳很廣，是婉約派詞人的代表，對宋詞的發展有一定的影響。由于他是北宋第一個專力寫詞的作家，他還精通音律，在群星璀璨的北宋詞壇上，柳永是耀眼的明星之一，當在今日之劉德華、周光健、羅大佑等之上。在當時，柳永的詞成為“凡有井水飲處，即能歌柳詞”的廣為傳唱的歌曲，這些使柳永成為當時的流行歌壇的名人，也奠定了他在中國詞史上的地位——第一位專業詞人。其詞膾炙人口的名篇較多，大多收藏在《樂章集》里，這里重點介紹柳永的[八聲甘州]和[雨霖鈴]。
 [八聲甘州]全詞97字、雙調、八韻。全詞如下：
 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漸霜風凄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惟有長江水，無語東流。
 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邈，歸思難收。嘆年來蹤跡，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妝樓颙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爭知我，倚闌干處，正恁凝愁。
 [八聲甘州]是柳永名作之一，屬于游子思鄉的一段題材。全詞那種激昂與低沉并存，自慰與無奈并舉的苦楚，曾經撼動許多命運不濟的文人。似乎風流蘊藉的柳三變，最是多情，更是情滿大江南北，其中不僅包含他的青樓歌女的多情，還包括他的仕途不濟的慨嘆，也包括他道出了普通人的普通情緒。這首傳頌千古的名作，融寫景、抒情為一體，通過描寫羈旅行役之苦，表達了強烈的思歸情緒，語言淺顯而情深。是柳永同類作品中藝術成就最高的一首，其中佳句“不減唐人高處”（蘇東坡語）。
 這首詞章法結構細密，寫景抒情融為一體，以鋪敘見長。詞中思鄉懷人之思緒，淋漓盡致。而白描手法，再加通俗的語言，將這復雜的思緒表達得明白如話。這樣，柳永的[八聲甘州]終成為詞史上的豐碑，得以傳頌千古。
  情景回顧：獨自一人佇立在江邊的樓頭，面對著灑遍江天的瀟瀟秋雨，這暮雨仿佛在洗滌清冷的殘秋，雨漸漸地散去，秋風卻一陣緊似一陣，山河冷落，落日的余輝映照在江樓上。滿目凄涼，到處是花殘葉調，那些美好的景色早已經成為過去，一切都似乎靜止了，只有樓下的長江水在滾滾的流動，但仿佛也在暗暗的傷心，默默地向東流去。 實在是不忍登高遠眺，但又不自覺的上樓了，望到故鄉方向云煙渺茫，歸鄉的思緒便是越聚越濃究竟是為什么而忙碌在外呢？遙想千里之外的佳人，也一定也站在家鄉江邊的樓臺上，盼望著我的歸來，多少回迎著遠來的航船，心里想著這一定是遠方游子的歸船，然而這些航船又不作停留順江而去。我，此刻正站在這江邊樓臺上，靠著欄干，思鄉之情怎一個愁字了得。
 [雨霖鈴]又名[雨霖鈴慢]。上下闋，一百零三字，仄韻。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方留戀處，蘭舟摧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雨霖鈴]這首詞是作者離開汴京（當時為北宋首都），與情人話別之作。一個深秋的傍晚，一個臨時搭起的帳篷內，一對男女飲酒話別，雖是一桌好酒好菜，怎奈二情傷別，滿腹離愁，何來心思。實在是食之不香，飲而不暢。帳外，寒蟬凄慘地哀鳴，好像在為他倆傷別而哭泣。那不遠處的長亭，已經隱隱約約，可見天色將晚，一場大雨也剛剛停歇。河邊不時傳來艄公催促，兩人不得已徐徐站起，他們雙手相擁，淚眼相看，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船啟航了，情人依然岸邊佇立，含著淚，舉著手，一直目送那蘭舟消失在無邊無際的暮靄里。
古往今來有情人的離別是傷心的，偏偏今日的離別怎么又在這么一個滿目凄涼、冷清秋日黃昏時節。今晚是喝多了，真不知在什么地方醒酒？想必是拂曉的風吹著一輪殘月，還是的像這樣的楊柳岸邊，然而卻不見心愛的人兒，因它已遠隔數重山了。在這以后離開知心愛人的日子里，就算是有“良辰好景”特別美好的場合中也都是虛設，既便有“千種風情”與誰共語，那平常日子的難熬就更不消說了。
 由上兩首篇，可觀柳詞的特點：
 一、善于用寫景烘托氣氛
 [雨霖鈴]開篇“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是寫景之筆，意在烘托別離時的傷感情緒。時當秋季，景已蕭瑟，而且天晚，暮色陰沉，驟雨滂沱之后，繼之以寒蟬凄切，與情人的離別就在這樣一個清冷蕭疏的背景下進行著。[八聲甘州]的上闋更全都是景，登樓凝望中所見，無論風光、景物、氣氛，都籠罩著悲涼的秋意，觸起了抒情主人公的歸思�！皾u霜風凄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三句，在深秋蕭瑟的景象中表現游子的客中情懷�！败圮畚锶A休，惟有長江水，無語東流。” 字里行間是無窮的感慨愁恨，“無語”二字乃“無情”之意，真乃“欲說還休，欲說還休”，此句蘊含百感交集的復雜心理。柳詞中的寫出景為情而設，是寫情的“景”，景是主體，景就是情。如李煜的《虞美人》中“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那一江東流的春水，就是詩人此時無言的愁緒；而《長亭送別》中，崔鶯鶯所唱的“碧云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就在于借天氣來烘托離別的憂傷與痛苦。柳詞中的景，讓人一看就不免觸景生情，景為我喜，景為我憂。柳永就是大量景物的描寫把離愁、懷鄉等等思緒烘托得更加感人。
 二、情景傳神，栩栩如生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這是詞作選取的分手在即的一個細節，以特寫的方式呈現在讀者眼前。詞人與情人兩手相握，四目相對，雙淚交流，離別的愁緒自在不言之中，真是“此時無聲勝有聲”，靜態的畫面一下子具有了生動的活力，在這種相對無言的靜默中，離別的惆悵卻似陰霾一樣，從一雙有情人的心間彌漫開去，遮蔽了整個世界，此一去，天涯相隔，前路迷茫， “煙波”“暮靄”，愁云慘淡，怎一個相思了得啊�！罢`幾回、天際識歸舟�！倍潭贪藗�字的描寫把佳人盼望詞人早早歸還急迫心情躍然紙上，其實，這句也是一語雙關，詞人渴望歸鄉的心情又何嘗不是如此。正是這種最具生活意味的情景細節的選取，才使詞作有了言可盡而意無窮的內含，深切地打動著人心。
 三、以虛襯實，意境悠遠
 “想佳人妝樓颙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是望中所思，是虛寫，從詞人的望故鄉想到佳人的望歸：她不但“歸樓颙望”，甚至還“誤幾回天際識歸舟”，望穿秋水之際，對詞人的遲遲不歸已生怨恨。如此著筆，便把本來的一人獨望故鄉變成了雙方關山遠隔的千里相望，見出兩地同心，俱為情苦。雖然這是想象之辭，卻反映了作者對獨守空閨的意中人的關切之情，似乎在遙遙相望中互通款曲，進行心與心的交流，從而暗示讀者：其人未歸而其心已歸，這就更見出歸思之切。
 詞人不僅立足眼前，寫別離時難舍難分之苦，也通過虛寫離別之后的情景來襯托別離帶來的失落與孤苦。他設想今晚酒醒之后的情境：一覺醒來，船已走遠，情人已不在身邊，顧視左右，唯有兩岸楊柳瀟瀟，一輪殘月當照；側耳傾聽，只有晚風習習，簌簌葉鳴，涔涔流水。這是何等的清冷，何等的孤寂啊。這還不算，想到更長遠的未來，縱有“良辰好景”“千種風情”沒有佳人與之共賞，也不得不徒然傷嘆，真是“錦瑟年華誰與共”“此恨綿綿無絕期”，此次分離，給雙方心靈深處造成的傷痛是長久的，難以消除的。
 四、情理交融，意義深遠
 柳詞千百年來能夠打動人心，傳承不衰，主要還在于詞作并沒有僅僅局限于個人生活的圈子里，卿卿我我，纏綿悱惻�！岸嗲樽怨艂�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這句是常被人借用的名句，詞人能將個人的離情別緒上升為一種哲理性的思考，使之具有了更強的感染力。是啊，自古秋來多寥落，一草一木總關情，秋天的清冷與蕭瑟，正如離別的凄楚與憂愁，從古而來，無不牽動著天涯游子，傷心離人的情絲。這就使得詞作具有了更加廣泛深遠的意義。 “誤幾回天際識歸舟”，不用別的獨一“幾”字，就讓人浮想聯翩，“幾回”是多少回？是十回、是百回、是千回，不得而知，只有那天天思念遠方游子早日歸來的情人知道。其中從這一“幾”字而生的怨恨心理，也讓讀者隱隱感覺到了，這種于情于理的寫法真是“語已盡，而意猶未盡”。
 五、通俗易懂，利于傳唱
 柳詞的另一大特點是較多的采用白描手法，再加通俗的語言，將這復雜的意緒表達得明白如話 。如：“惟有長江水，無語東流。”，“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邈，歸思難收。”，“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等等這些柳詞中有許多明白如話，精煉簡潔，表情生動的描述，充分顯示了柳詞口語化的風格特點，這樣使得柳詞不僅容易理解，而且還便于記憶。再加上他精通音律，當然在曲和詞的處理上一定也會下不少功夫，另外，據我推測柳永自己還會唱，有詞為證，“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我想這位自命為“白衣卿相”的風流才子歌唱的也功夫一定會不淺。也就是說柳永是集詞、曲、唱于一人。等等這些得以使柳永的[八聲甘州]和[雨霖鈴]，以及其它許多的詞成為詞史上的豐碑，得以傳頌千古。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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