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李白對鮑照詩歌主題的繼承(一)

論李白對鮑照詩歌主題的繼承

[摘 要] 鮑照在南朝彩麗竟繁的文學環境中，以其“俊逸”的文風開一代之風氣，對后世文學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李白因與鮑照境遇相似、志趣相同，在詩歌的主題方面多有繼承。

[關鍵詞]李白、鮑照、詩歌主題

“自從建安來，綺麗不足珍”[ 王琦.《李太白全集》.中華書局.2011.3.第77頁]是李白在其《古風·其一》中提出的對南朝文學的看法，實際上也是對于陳子昂“彩麗竟繁，而興寄都絕”詩論的繼承。他認為詩歌不能偏重外表，對南朝詩人是普遍懷著蔑視態度的。

然而南朝著名詩人鮑照并不在其列，李白對他十分推崇。據統計，《李太白全集》中李白提到鮑照的共有四詩一文，皆為贊美之詞。《經亂離后，天恩流夜郎，憶舊游書懷贈江夏韋太守良宰》詩云：“覽君荊山作，江鮑堪動色。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王琦.《李太白全集》.中華書局.2011.3.第492頁]該詩中李白對于鮑照清新自然的詩歌風格予以贊揚，借鮑照來贊美友人，極盡推崇之意。《酬裴侍御留岫師彈琴見寄》中說道：“君同鮑明遠，邀彼休上人。鼓琴亂白雪，秋變江上春。瑤草綠未衰，攀翻寄情親。相思兩不見，流淚空盈巾。”[ 王琦.《李太白全集》.中華書局.2011.3.第768頁]是將自己與裴侍御的友情比作鮑照與休上人之交。《贈僧行融》云：“梁與湯惠休，常從鮑照游。峨眉史懷一，獨映陳公出。卓絕二道人，結交鳳與麟。”[ 王琦.《李太白全集》.中華書局.2011.3.第542頁]再一次提到休上人，同時又提到了陳子昂與史懷一的交往，這是將行融比作二僧，而以鮑照陳子昂自比，“鳳與麟”更是對鮑照的高度評價。

鮑照不僅品格高潔不懼權勢，而且胸懷大志關心人民疾苦，其詩歌成就更是冠絕其時，因此也便成為了李白的模仿對象。前人早有對于李白與鮑照繼承關系的論述，杜甫在其《春日憶李白》中說“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漁隱叢話》中說“或云太白詩其源流出于鮑明遠。”[ 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廖德明校點.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2]朱熹也曾說“鮑明遠才健，其詩乃《選》之變體，李太白專學之。”[  朱熹.朱子語類.中華書局.1994]縱觀古今，對于李白與鮑照詩歌的繼承關系已經有了諸多論述，但多為宏觀概述，本文將就詩歌主題進行深入的探討。主要分為政治抒情詩、離人思婦詩、邊塞詩三個部分

一、政治際遇與詩人創作之間的聯系

生活際遇是影響一個詩人創作主題的根本。岑參兩度出塞，久佐戎幕，前后在邊疆軍隊中生活了六年，因此對鞍馬風塵的征戰生活與冰天雪地的塞外風光有長期的觀察與體會，邊塞詩也就成了他詩歌中最重要的主題；陶淵明心性恬淡，中年便歸隱田園，終日以山水為樂，因此便以田園詩聞名。而鮑照出身于寒族，自稱是“負鍤下農”、“廢耕學文”，不甘屈從于當時的門閥制度想要爭取政治上的地位，但在士族豪門的壓抑下，一直抑郁不得志，因此他的詩歌主題中充斥著懷才不遇的憤懣之情。這其中比較著名的詩篇如《擬行路難·其六》，詩云：

對案不能食，拔劍擊柱長嘆息。

丈夫生世會幾時，安能蝶躞垂羽翼？

棄置罷官去，還家自休息。

朝出與親辭，暮還在親側。

弄兒床前戲，看婦機中織。

自古圣賢盡貧賤，何況我輩孤且直！

    詩中寫作者對著桌上的飲食無法下咽，悲憤的拔劍擊柱嘆息不止，感慨到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間，青春易逝，而懷才難舉，有雄健的翅膀卻只能亦步亦趨，不能展翅高飛。于是便生出了退隱的念頭，與其做著小官受氣，不如回家陪伴家人享受天倫之樂好了，最后用古人聊以自慰，那么多圣賢志士都困頓終身，壯志難酬，何況像我這樣出身微寒而又孤高耿直的人呢。

全詩看似透露出一種辭官歸隱與家人歡聚的喜悅之情，實則是抒發對于閑居家中，光陰虛度的不滿，飽含著強烈的憤懣之情。沈德潛評曰：“家庭之樂，豈宦道可比，明遠乃亦不免俗見耶？”[ 《鮑參軍集注》.南朝宋.鮑照著.錢仲聯補集說校.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第232頁]可見鮑照實際上是很希望入世的，出于各種原因退卻了，只能將滿腔的無奈與激憤化作千古傳誦的詩歌。

從某種程度上來看，李白與鮑照是十分相似的。少年時的李白胸懷大志，自稱要“申管晏之談，謀帝王之術，奮其智能，愿為輔弼，使寰區大定，海縣靖一”（《代壽山答孟少府移文書》），然而即使在那個門閥制度衰退的盛唐時代，懷才不遇仍然困擾著李白。天寶元年李白奉旨入京，他興奮異常，以為施展自己才華抱負的時刻到了。放聲長歌：“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然而僅僅兩年后，皇帝便以“非廊廟器”的理由將李白趕離京師，于是他的詩便也像鮑照一樣流露出了對黑暗社會的強烈不滿與懷才不遇的憂憤之情。例如他學習鮑照的同名詩《行路難·其一》詩云：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饈直萬錢。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閑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