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狂人”形象的現實意義(二)

（二）、狂人形象折射的社會現象

魯迅通過小說中塑造的狂人形象，折射了當時社會水深火熱和新思想沖擊的時代背景下，以農民為代表的勞動者的悲慘命運，他們的靈魂扭曲而麻木的，他們的生活悲苦而辛酸，他們的思考朦朧而幼稚。勞動者的悲慘命運暴露了封建社會的歷史真相，揭示了社會衰敗的歷史根源，勞動者愚昧麻木的國民精神已到了必須療治的地步，他們自發的、朦朧的、幼稚的革命意識得到了很好的表現，對革命苦悶的尋覓和嚴肅的思考有了更進一步的詮釋。而對遭受半封建半資本主義的體制壓迫以及帝國主義強權侵略的時代背景下的知識分子的塑造，折射了該時期知識分子的生存現狀和內心的失落以及對未來的迷茫。這些知識分子極少數的進行了反抗并將個人反抗發展成為一場革命，少數的不滿封建體制的壓迫而奮起反抗最終卻放棄了，而絕大多數的要么淪為封建體制祭祀品，要么在殘酷現實的壓迫下茍延殘喘，要么在殘酷現實的打擊下自暴自棄，要么成為封建體制的走狗和幫兇。其中作為知識分子狂人典型的“狂人”先是進行了反抗，但最后終于屈服而去某地“候補”了，就是對當時許多知識分子追求的一個縮影。

三、狂人形象的價值意義

    (一)狂人形象的歷史價值

魯迅通過塑造《狂人日記》中的狂人、《阿Q正傳》中的阿Q等人物形象，曲折地表現了那些反封建斗士的本質，揭露了封建宗法制度和封建倫理道德的“吃人”本質，激起抨擊了封建社會的殘忍、冷酷、無情，揭露了封建社會的假仁假義，假學道及其“吃人”的兇殘本質，歌頌了反封建戰士的斗爭精神，為一個社會的行將沒落敲響了喪鐘。魯迅寫出這些不安的靈魂、不滿的心，正是為了喚醒眾多人的靈魂，撥動他們的心弦，他寫出這個狂人系列各色人的身世、處境和痛苦;正是為了增強彼此的了解，打破那沉默，沖破那冷漠，使相互生同情之心，知彼此共同的利益和命運，從而聯合起來，進行有效的斗爭。小說通過這些人物形象的塑造，作品真實地描寫了人民大眾和封建主義的矛盾，展示了封建勢力對人民壓迫、剝削、掠奪、虐殺的生活圖景，深刻揭示了封建思想、封建道德的吃人本質及其對人民群眾的毒害的深廣。狂人形象系列中的成員的特征和氣質、意義和作用、內容和形式同中有異，由此而構成了一個整體、一個系列。這個系列展現了中國近代社會和現代社會初期的生活圖景，成為歷史深刻真實的反映。

(二)狂人形象的現實意義

在當代，魯迅曾被狂熱地崇拜，也曾遭肆意的貶損;有的人呼喚魯迅精神的回歸的，也有的人認為魯迅及其作品已經過時。當我們不是僅憑印象去議論魯迅，而是重新閱讀魯迅的作品、審視魯迅在當代的現實意義。魯迅也是矛盾的，他被人們視為戰士，自己卻一再坦言:“我自己早知道畢竟不是什么戰士了，而且也不能算前驅”，因為“如果全露出我的血肉來，末路正不知要怎樣”，“我還沒有這樣勇敢，那原因就是我還想生活”。魯迅以他的率真使我們與他心靈相通，吸引著我們走近他，使我們樂于、敢于追隨他，使我們坦然生活而不過分自責。魯迅在《狂人日記》、《長明燈》、《在酒樓上》、《孤獨者》、《傷逝》等作品中所描寫的主人公:“狂人”、“瘋子”、呂緯甫、魏連受、涓生和子君，被認為是魯迅“狂人形象”系列的代表性人物。這一組“狂人”群像集中反映了魯迅本人既要戰斗又要生活的矛盾心態和尷尬處境，以及兩難選擇。在現實生活中，魯迅因接受了西方先進的科學技術教育，受西方新思潮新文化的影響，對中國腐朽、沒落的社會制度，麻木不仁、安于現狀的國民以及封建專制、令人窒息的傳統道德觀念等等產生了強烈不滿。他渴望改變現狀，羨慕勇于站在斗爭前列的戰士，但他早已不是一個易被激情所左右的人，早年的經驗和對生活的敏感使他善于從行動推測結果，因為看到了反抗的結局:或“瘋”或“狂”或死，使他深為那些沖鋒陷陣的將士們感到寂寞和悲哀，更激起了他對社會對人生的懷疑和不滿。但“因襲的重負”，來自童年的心理自卑和習慣性的行為服從扼制了他，縛住了他的手腳。魯迅的高貴在于，無論環境多么惡劣，他始終保持住了心靈的自由。雖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他內心的矛盾和痛苦一刻也沒有停止。魯迅筆下的“狂人”本是“余”在中學時的良友，“病愈”不久即“赴某地候補”。“發昏—覺醒—抗爭一一淡出，這是“狂人”的路，也是呂緯甫、魏連受、涓生和子君等人的路，更是五四時代無數知識分子走過的路。覺醒了卻無路可走，足以使人發狂。魯迅也曾像 “狂人”們一樣，努力過、掙扎過、反抗過、斗爭過，但面對強大的舊勢力，他感到自己猶如蚍蜉撼樹一般，如果不改變斗爭策略，只能白白地給看客們增加笑料。早年的經驗和現實的殘酷使他清醒地認識到:一個人如果不能首先生活著，那么可能就會如魏連受、涓生、“瘋子”和“狂人”那樣，不但不能有效地投入戰斗，而且因為他們自身被歧視、被關閉、被軟禁，成為大人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使他們的革命失去了民眾的支持，更失去了后繼人。他痛感自己必須從這場“狂人”與“正常人”之間的直接對峙和力量較量中撤退，保存實力，揚己之長攻敵之短。他做為戰士，選擇的是另一種戰斗—思想者的戰斗。這是一場持久戰，短期內不可能奏效，所以重要的是“活下去”，是“救救孩子”，是發揚“愚公移山” 的精神子子孫孫無窮盡地挖“山”不止。魯迅頑強地、堅韌地活著，從思想深處給敵人以重創，啟迪蒙昧的民眾，以他的“真”和“誠”，影響著一代代年輕人。

    總之，魯迅通過塑造一系列的狂人形象，特別是借《狂人日記》中的“狂人”處境的描寫，淋漓盡致地喧泄了作為一個“思想者”，戰斗的痛苦、寂寞、孤獨和壓抑。如果“狂人”沒有病愈，他的結局可能如《長明燈》中的“瘋子”，受到終生監禁;但現在他病愈了，經過這一場病狂，他的結局便可能是呂緯甫、魏連受，在無聊中度日，在墮落中等死，強迫自己忘記曾有過的追求和奮斗。當然，病愈后的“狂人”更可能走另一條路—迂回戰斗。魯迅塑造的這些狂人與生活戰斗的歷程啟迪了當時社會的一大批人，同時也影響深遠，意義重大。       

參考文獻

[1]、魯迅：《吶喊》，浙江文藝出版社，2000年第1版 。

[2]、魯迅：《彷徨》，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年 第1版。

[3]、顧小兵：《試論魯迅作品中的“狂人”形象》，《現代語文（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