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哀怨   凄幽宛轉——張愛玲《金鎖記》的語言形象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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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哀怨    凄幽宛轉
             ——張愛玲《金鎖記》的語言形象分析
 【內容摘要】張愛玲的《金鎖記》是她主題挖掘及藝術創造最深刻、最豐厚的作品。她向我們敘述一個有著不幸婚姻遭遇的女子心理變態的故事，將人生的荒誕與荒涼詮釋到極致，人性的無形枷鎖是永遠無法解除的桎梏。在小說中，她成功借用傳統辭格手段來調整音韻建構，對小說語言進行修飾，強化了語言的動態形象，將聲、韻、調進行了完美結合。
 
 【關鍵詞】    低沉   哀怨    凄幽    宛轉    語言形象
 
 《金鎖記》是張愛玲的代表作之一，曾得到許多評論家的贊譽：傅雷先生譽之為“文壇最美的收獲”，夏志清教授則稱之為“中國從古以來最偉大的長篇小說”。小說分為兩個部分。前一部分寫了姜公館二奶奶曹七巧的一天，一個女人的婚姻及生存狀況通過對話，事件交待出來。從丫頭的對話中，讀者得知七巧出身于下層社會——麻油店，姜家由于二爺患骨癆，才結了這門門不當戶不對的親家。從七巧與其他家人的談話及行動中，讀者了解了她在大家庭中受排擠，得不到尊重的地位。從七巧與三爺季澤的調笑中，讀者看到七巧壓抑的情欲。后一部分是七巧帶著一雙兒女分家單過后的生活，這是作品的主體部分，也是情節發展中高潮迭起的部分。情欲與金錢的沖突、交織、變幻趨向振蕩的極限，母子三人都向著精神的深淵滑落，而兒女的悲劇更是由母親一手操縱。張愛玲筆下的曹七巧是惟一一個徹底的人。的確，曹七巧非常徹底，徹底到讓人感到心痛。因為曹七巧的徹底就是徹底破壞。她破壞兒子的幸福，她的兩個兒媳婦，她們都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她的女兒的姻緣也被她破壞，最后七巧當然也把自己給破壞了，這個小說就完了。張愛玲似乎寫的是一個破壞王，但很多讀者非但不會對七巧種種變態行為感到厭惡，而是會感到一種直徹心骨的蒼涼的悲哀和同情。
 在小說中以漢字聲、韻、調為基礎在文字語言的組織過程中呈現出語音變化，同時當其語音組織成功地和富于個性地實現表達意圖時，本身就展現了一種特殊的美，故在小說中稱為語音形象。張愛玲在《金鎖記》中，無論是單音節、多音節以及句式方面講究人物形象和語音的搭配，既而用聲、韻、調彈出了一曲蒼涼的富有極大同情的悲哀之歌。
 讀者對文學的欣賞，是讀者作品的直觀把握，既包括對作品語言的感知，也包括對作品形象的感受。文學是主體審美意識的語符化顯現，因而讀者首先接觸到的就是文學作品的語言。文學語言是富有情感意味的符號，它不只是形式，同時也是內容。小說語言雖然主要是描述性和再現性的，但也有其特殊的美學價值。因此，文學語言就像造型藝術中的線條和色彩一樣，可以讓讀者直覺到作品的感染力和作者的藝術功力。
 來自語言的魅力雖然巨大，但是讀者將永遠不會滿足于單純的語言游戲，他會將藝術符號轉化成活生生的藝術形象，在自己的頭腦中幻化出一個藝術境界。讀者一邊閱讀作品，一邊運用聯想和想象將內在于語言符號的文學形象如人物、情節、場景、情境等呈現出來。下面我以張愛玲的《金鎖記》為例：
 “那七巧且不坐下，一只手撐著門，一只手撐了腰，窄窄的袖口里垂下一條雪青洋縐的手帕，身上穿著銀紅衫子，蔥白線香滾，雪青閃藍如意小褲子，瘦骨臉兒，朱紅口牙，三角眼，小山眉，四下里一看，笑道：“人都齊了。今兒想必我又晚了！怎怪我不遲到——摸著黑梳的頭！誰教我的窗戶沖著后院呢？單單就派了那么房間給我，摸豎我們那位眼看是活不長的，我們凈等著做孤兒寡婦了——不欺負我們，欺負誰？”
 這一段話雖然細致地描寫了主人公曹七巧的著裝模樣并用很經濟的筆墨點出了她的性情、處境，但是她的確切形象并沒有直接訴諸讀者的視覺。而讀者受到語言符號的刺激，就會立即將大腦中貯存的表象調動起來，使曹七巧這個人物具象化，仿佛她就是那么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物站在我們眼前。隨著閱讀的繼續，讀者的頭腦中又會出現一幅幅生動的圖畫，如曹七巧怎樣戲謔小姑，怎樣嫉妒妯娌，怎樣跟兄嫂鬧架，怎樣對小叔既愛且很更夾帶著怨忿，為發泄心中的怨毒怎樣地不擇對象親手毀了子女的婚姻幸福。就這樣，作品的感性形象完整地在讀者而前顯現出來了。
 可見，在文學欣賞的感知階段，讀者所進行的是一種綜合性的知覺完形，客體不斷地向主體傳遞審美信息，主體也不斷地順應客體，通過感覺、理解、表象、情感達到對客體即作品形象體系的整體直觀把握。
 下面我對張愛玲的《金鎖記》這部小說作一點較為淺顯的語言形象分析。
 一、反復手法的使用恰到好處
 （1）“我就不懂，我有什么地方不如人？我有什么地方不好……”
 （2）七巧道：“天哪，你沒挨著他的肉，你不知道沒病的身子是多好的……多好的……”
 （3）七巧用尖細的聲音逼出兩句話道：“你去挨著你二哥坐坐！你去挨著你二哥坐坐……”
 例（1）青春活潑的生命怎能沒有溫柔的欲求和渴望？七巧大膽地問季澤企求愛情，雖然季澤拒絕了她，面對她所愛的，七巧的哀怨痛苦和困感在回環的旋律中，延綿不絕，讀者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震憾。
例（2）（3），身為二奶奶，守著一個“沒有一文半文進賬”病病哼哼的肉體，有其名而無其實，備受他人的鄙視和歧視，絲毫沒有得別人的關心和同情。當季澤在七巧面前憐憫他二哥時，七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