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足之蟲死而后僵—看《紅樓夢》危機四伏的賈府 《紅樓夢》講的是金陵四大家族由盛而衰逐漸敗落的故事,本文將淺析四大家族之賈府中存在的危機以及如何敗落。 賈府是個很有典型意義的封建貴族大家庭。賈府里存在著各種矛盾,反映了當時存在在政治、經濟、文化、思想和人際關系的各種矛盾。賈府是具體而微妙的封建社會,封建社會所有矛盾都在賈府有所反映。過去學者有個說法,封建社會大家庭一般有個發展規律叫"五世而斬":第一代是創業的,第二代是守成的,第三代漸漸不行了,第四、第五代腐朽沒落了,五世而斬,到第五代就完了。賈府包括榮國府和寧國府,第一代主子是兩位國公,榮國公、寧國公隨清主立下汗馬功勞,為開國元勛,這是賈府創立的基礎;第二代賈代善(賈母的丈夫)、賈成化,坐享其成,屬于守成的一代;到第三代,包括賈赦、賈政、賈敬之流,已開始不行了。賈政是"假正經",雖然沒有荒淫無恥、腐敗墮落,但他沒有能力,庸碌無能,不能撐起賈家的家庭重擔。至于賈赦和賈敬,一是荒淫無恥,一是吃齋念佛,所以第三代已開始不行了。第四代,寶玉這一輩,加上第五代,除賈寶玉個別人物比較聰明伶俐、壞的東西比較少以外,其他都是敗家子,偷雞摸狗、腐朽墮落,所以賈府到了第五代就完了。 一是賈家經濟上的日益枯竭 《紅樓夢》一開始就講賈府有危險:,"如今外面的架子雖未甚倒,內囊卻也盡上來了";更為致命的危險是大家庭后繼乏人,接班人的問題是更主要的。所以在《紅樓夢》里寫出了一個賈府的衰敗過程,寫得非常具體、非常細致,它預示著封建社會的敗落。因為賈府本身就是一個小的封建社會,所以這個意義很大,是個悲劇。 其時,賈府正處于鼎盛之時,卻已經走下坡路了。第二回“賈夫人仙逝揚州城,冷子興演說榮國府”中寫冷子興和賈雨村閑聊時說道,“如今的這榮寧兩門,也都蕭疏了,不比先時光景”誰知這樣鐘鳴鼎食之家,翰墨詩書之族,如今的兒孫,竟一代不如一代了“如此大家,百年旺族,因安富尊榮之多,運籌謀劃無一”“日用排場費不能將就儉省”到了內囊羞澀,只剩空殼而已了。寧府的賈珍是個“只一味高樂不了,把寧國府翻過來也無人敢管”,因為他是賈府的族長。有如此族長,他的家族會興旺長久嗎?當然是不可能有發展的前途的了。再看榮國府的子弟賈璉,“也是個不肯讀書,于世路上好機變,言談去的”榮寧二府教子最有方已成為過去,于現在是莫大的諷刺。 第十六回十七回,講到賈府大小姐當貴妃娘娘,應是賈府最鼎盛的時期了。然而,不比先時了。看鳳姐與賈璉的奶娘提起四大家族當年的風光,便可明白了,鳳姐說道“……若果如此,我也可以見個大世面了。可恨我小幾歲年紀,若早生二三十年,如今這些老人家也不薄我沒見世面了。說起當年太祖皇帝仿順巡的故事,比說一部書還熱鬧,我偏沒造化趕上”。貴妃歸寧省親,可算是大世面了,但是比不上過去接駕皇帝的熱鬧,所以鳳姐才說沒“沒造化趕上,然而與賈府還莫大的喜事了,大興土木,造出了大觀園供貴妃的片刻賞玩。而當年接駕皇帝,“把銀子花的都淌海水似的”,風光無限啊!如今接駕貴妃都算是大大的事了。此處亦提到“金陵王之王家,即鳳姐的娘家,和江南的甄家,當年是如何如何的氣派,言外之意如今已不復當年的風光了。一個無足輕重的賈雨村,與賈府有來往,他的升降賈府都有所擔心,擔心牽連到自己頭上來。聽說他官降了,賈府立刻做出反映“真不真,他那官也未必保的長,將來有事,只怕未必不連累咱家,寧可疏遠著他好。”官官相衛,若賈府權勢依舊,又怎會懼怕一個賈雨村的連累,只怕還能保住他一路前行呢!從這也可知道,賈府權勢不如當年了,盡管有女得寵。與賈府有眼親的史薛王三家,此時更無人才出了.鳳姐的兄弟王仁,是不成材的無賴;薛家的更是個呆霸王成天只會惹是生非,把人命當兒戲,任意踐踏他人的生命;史家的雖沒提到,但亦是泛泛之輩。四大家族都衰落了,赫赫有名是甄家,也被抄家了,觸目驚心啊,“看了這樣,你想,做官的怕不怕?” 再從賈府的吃穿用度上,主子下人之間的矛盾中,繼續探詢賈府的衰落。在第二十五回“魘魔法姐弟逢五鬼,通靈玉蒙蔽遇雙真”中將到他們家內外勾結的事。先是賈環嫉恨哥哥寶玉,故意打翻滾熱的油燈,想燙瞎哥哥的眼睛。這說明他們兄弟不合,而賈府家教一向是最嚴的最有方的,他們兄弟應該是互相謙愛才對,卻有這樣的事發生,表明了“如今的兒孫,竟一代不如一代了”手足相殘,那個家族肯定出現問題了。然后是賈環的母親趙姨娘勾結寶玉的寄名干娘馬道婆,設計要置寶玉和鳳姐于死地。因為寶玉是所有人的寵兒,又是嫡親繼承者;鳳姐是賈府的掌權者,大權在握,趙姨娘不甘心屈服與他們之下,故勾結外人要置寶玉和鳳姐于死地.。“把他兩個絕了,明日這家私不怕是我環兒的,那時你(馬道婆)要什么不得?”爭分家產,一個家就是到盡頭了,只是在外還撐著漂亮的架子而已。 到第二十五二十六回,探春出來主持家務便明明白白擺出來了:囊中已羞澀矣。因鳳姐病不能操心家務,喜怒形于色的王夫人懶得管理,就派了探春和寡婦李紈來管理榮國府的內務。他家的辦事下人,蓄險心刁難那兩位“嫩”主兒。趙姨娘(探春的生母)的兄弟死了,要送喪禮,叫給探春裁奪。辦事的婦人安心要看他們的笑話:若辦得妥當,大家則安個畏懼之心,若少有嫌隙不當之處,不但不畏伏,出二門還要編出許多笑話來取笑“在鳳姐面前這幫在人搶著出主意獻殷勤,想出各種辦法任威嚴的鳳姐挑揀;在年輕的探春和老實的李紈跟前則心存藐視,百般刁難這說明了賈府的下人不再是忠心不二,而是見風使舵,見利忘義;主子只能靠淫威來治理下人 ,賈府一向鼓吹寬柔以待下人,你看丫鬟金釧兒跳井自殺,寶玉與此事有點關系就被他老子一頓暴打。然而再寬再柔,也已經回天之力了。賈府的權勢一日不一日了,管理下人到了非威嚴不能治理的地步了。正直趙姨娘因賞錢少大鬧議事廳,小人們又從中作梗,惹的探春這朵刺玫瑰大發脾氣,要放手改革,把家里用度的不合理一件件擺出來:公子上學要補貼,小姐丫頭化妝另要頭油胭脂、、、、、、一件件事,在以前,大富大貴的時候,可不覺得有什么不合理,現在倒認為那是浪費了,只能說他是窮了,只有錢不夠的時候,才會發現問題。當日賈府是“金銀財寶如糞土”錢花的像流水,“‘罪過可惜’四個字是顧不得了”。而今,要處處儉省,才能運轉龐大的家庭開支了。 再從另兩件小事上看。賈府為應付擺架子講排場到了要典當珠寶的份上了,看賈璉和賈母的貼身丫鬟鴛鴦商量,要偷老太太的首飾去當!堂堂一個名門豪族,落到如此地步,還要擺架子講排場。打腫臉皮充胖子,今天送禮給這個王明天“借”錢給當紅太監,而且不用記賬“若記得這樣清楚了還我們,不知還了多少了”因勢不如往昔了,有親女在皇帝身邊得寵,還要到處討好,看人臉色。外要應付刮財的人,內也出現危機。邢夫人見鴛鴦和賈璉夫婦偷老太太的首飾去典當,也跑來敲詐了一筆“明明不短錢,何苦要來尋事奈何人”鴛鴦嘆息道。一家子亂七八糟,這有問題那有矛盾,幾乎不間斷。抄撿大觀園是賈府衰落的轉折點,從此,真的一蹶不振了。迎春出嫁,嫁的是個不稱心如意的“中山狼”,在孫家受盡冤枉氣,娘家的人卻不能替她出頭!試想,賈府的權勢若是熾手可熱,孫家敢如此對待賈府的二小姐嗎?巴結怕還來不及呢!然而,此時的賈府一是顧不到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娘家哪里顧得,也只好看她自己的命運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出嫁不到一年,就命喪黃泉了!而且喪事辦的十分草率,賈府也沒能把他怎樣,因為他們已沒有什么勢力了,巴結他們撈不到什么好處。 二是賈府的意識形態危機 賈家經濟上的日益枯竭是這個大家族走向沒落的具體表現,更為嚴重的是:。這個危機在很多人物身上都有所體現。“大有大的難處”這是王熙鳳執政多年的深刻體會,賈家那么一大攤子,沒有一種行之有效的體制是很難維持的,這個體制就是賈府的“政教分離”。也就是說賈府,從上到下,從里到外,有兩套體系。一套是它的教,它凝聚人心的倫理道德體系,它奉行的是正統儒教的父慈子孝,主仁仆忠,上下和睦,寬仁慈厚這一套,講的是以寬為政。但這一套到了日常管理中就根本行不通,賈府的以寬為政造成的弊病,王熙鳳在寧國府當外援時一針見血的指出了。就是:“頭一件是人口混雜,遺失東西,第二件,事無專執,臨期推委,第三件,需用過費,濫支冒領,第四件,任無大小,苦樂不均,第五件,家人豪縱,有臉者不服鈐束,無臉者不能上進。”所以,在這樣一個情況下,王熙鳳管家后,她奉行的是嚴刑峻法,鐵腕政策,以猛為政,治末世,用重典。很大程度的抑制了賈府日常管理中的種種弊病。雖然鳳姐本人也不乏弄權逞威,假公濟私,乃至貪污受賄。但只有她有勇有謀,敢于任事,不怕得罪人,所以理所當然就成了賈府管理體系的中心和樞紐。即使她成了管理體系的中心人物,但在倫理道德體系,在意識形態方面的地位卻非常低,雖然她很威風,在下面看來,她是一個酷吏,有才無德,在上頭看來,她甚至根本算不得賢惠媳婦,她的行為與賈府倫理體系的道德要求實在是差得太遠。無論對下苛酷,還是吃醋撒潑,都不是一個賢惠媳婦的形象。更兼在賈母面小丑一般的取寵行徑,雖是得了一時之寵,實在是大損形象。當出了繡春囊事件時,王夫人頭一個想到了的就是鳳姐和賈連,可見鳳姐在王夫人心中道德形象之低下!而鳳姐,這個平時威風的人物,是怎么表現的?她馬上淚流滿面,跪地申辯。威風蕩然無存,乃至連起碼的尊嚴也很難保存,可見她的地位確實是非常尷尬的。 王夫人是非常強烈的感覺到賈府意識形態的重大危機,可以說沒有人比她更強烈的感覺到這個危機,才情急之下,采取非常手段,制造了抄檢大觀園事件,在意識形態中,王夫人最關注的是寶玉的教育問題,王夫人一心要查出在背后那只帶壞寶玉,使他沉溺“淫樂”不思上進的“黑手”,卻查出個潔身自好的晴雯。而她非常賞識的,卻偏是寶玉“同領警幻所訓之事”的襲人,這是多么的荒唐多么的可悲!多么的顛倒黑白! 焦大也是深切感受到了意識形態危機的一個人物,焦大的情節,主要反映在卷七“宴寧府寶玉會秦鐘”一節。這里的焦大,予人的印象無非兩個方面,一者,歷史上的焦大對于寧國府今日的風光功不可沒。寧國公參與“打江山”之際,他“從死人堆里把太爺背了出來,得了命;自己挨了餓,卻偷了東西給主子吃;兩日沒水,得了半碗水,給主子喝,他自己喝馬溺”。像這樣與主子出生入死、同甘共苦的奴才,怎么可能成為“階級異己分子”?二者,現在的焦大對寧國府的腐敗憂心忡忡,焦大喝醉酒,在寧國府撒潑,發表過一番著名的即興演說,悲憤痛斥寧國府上下“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這些畜生來!每日偷狗戲雞,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他不是“虛招實做”地維護“雖未甚倒”的“外面的架子”,卻不識時務地翻騰已經逐漸朽敗的“內囊”。焦大這些話,都不是好話,但并不是假話。“好話”與否,是道德判斷,“假話”與否,是事實判斷。從焦大與寧府的關系看,他不具有對寧府蓄意誹謗和惡意攻擊的動機,當然也沒必要無中生有,捏造事實。從小說中的人物塑造來看,焦大的話,只是說了一些不大好聽的、但反映了實情的“真話”而已。焦大這種悲憤和批判不是無理取鬧,實際上賈府這個意識形態危機,是這個封建家族必有的現象,而他為這些“真話”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他的話最后也得到了證實,當“錦衣軍查抄寧國府”時,他號天踏地地哭道:“我天天勸這些不長進的爺們,倒拿我當作冤家!……今朝弄到這個田地,……”這位賈府中的屈大夫到底發出了“荃不察余之中情兮”的哀嘆,而“真話”也到底成了“讖語”,不亦悲夫!“不長進”的視為當然,“說真話”的當作“冤家”;封了焦大的嘴,沒有導致寧府的長盛不衰,反而加速了“樹倒猢猻散”的結局。 探春,這也是一個深切感受到家族的遺失形態危機的人,她是禮教的維護者,因為她心心所念的家族的榮耀權勢,無不與禮教息息相關,她給王保善家的那記勇敢的耳光,不就是因為王保善家的居然以仆人身份侵犯她貴族小姐的尊嚴嗎?她保護自己的丫鬟不被侵犯,不正是要證明自己做為主人的尊貴與權利嗎?何況她就在遠嫁時寶玉送別的那一刻,還要教育寶玉那些“綱常大體的話”,可見綱常大體在她心目中是何等的重要,她之所以在抄檢事件里那么悲憤,正是悲憤于賈府的制度敗壞,禮崩樂壞,秩序混亂,等級模糊,黑白顛倒,這乃是她一心想要維護的“道統”和“法統”,她是一個個人命運的抗爭者,但也是一個禮教的維護者,但是探春尷尬的是,她的庶出身份,她的女子身份,都決定了她在禮教的等級秩序里,得不到她想要的個人地位、權利,以及才干的彰顯。所以我們看到,那么英爽的一個探春,唯在庶出這件事情上,總是回避遮掩,那么的不利落,那么不爽快,那么不敢直面。她故意疏遠自己的親生母親和兄弟,偏她媽媽是個最不懂事的趙姨娘,處處讓她難堪,她曾經哭著對趙姨娘說:“你還生怕別人不知道我是姨娘養的?”探春不敢放聲地說“我就是姨娘養的”,她要尊重禮教等級和秩序,這正是她所維護的東西,她只有通過現實表現,來努力使眾人淡忘這件事情。“尷尬人難免尷尬事”探春正是這樣一個尷尬人,她怨恨自己的女子身份,怨恨自己是庶出,恨才華得不到施展,然而也是無可耐何。探春是有材補天,有心補天,卻偏偏處于那樣一個尷尬的位置,這樣一種錯位,使得賈家的希望必然要落空,探春的理想也必然要失敗。 紅樓夢正是通過這種種尷尬人的尷尬事,折射出賈府—實際上也就是中國傳統社會的深刻危機,這個危機最根本的還不是經濟的危機,不是國力的危機,而是意識形態的危機!是道德與法統的危機!這樣的危機才是最致命的。通過細微處,我們看到了賈府經濟上的危機,人存在的意識形態的危機,在這樣一種狀況下,賈府最終走向滅亡也就是必然的了。 2006、3
參考文獻: 1、曹雪芹 《紅樓夢》原著 三秦出版社 2004年第1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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