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李白與杜甫詩歌藝術比較的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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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杜甫有如雙子星座高懸于盛唐詩壇之上，他們分別將“浪漫主義”和“現實主義”推向了高峰。他們面對同一社會，卻創作出了風格迥異的詩作，李詩豪氣薄發、感情昂揚強烈，語言清新明快；杜詩則感情沉郁，語言峻峭驚人，浸透著憂國憂民之情懷。他們的詩歌藝術對后人及文學的發展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本文就他們在詩歌藝術上的對比談談自己的一些心得體會：
李白、杜甫是我國文學史上同時出現的兩位偉大詩人。他們的詩歌創作可稱之為中國古你文學史上的兩座高峰，我們分別稱他們為“詩仙”“詩圣”，他們共同經歷了唐王朝由極盛到動亂的歷史。面對這個亂世，由于各自的生活經歷的不同，形成了迥然不同的詩歌創作特色。從他們的創作風格、抒情方式、審美語言、寫作體裁來比較：李白的詩歌創作體裁上長于七絕，追求的是浪漫主義，語言夸張大膽，直率自然，清新明快，想象奇特，天然渾成；杜甫的詩歌創作體裁尤善七律，追求的是現實主義，善選典型的人和事運用毫發無遺憾的語言塑造形象，浸透著詩人憂國憂民的情懷。
李詩的“浪漫主義”與杜詩的“現實主義”風格的形成
李白從小受道家及道教思想的影響，少年時博覽群書，“五歲誦六甲”，“十五觀奇書”“作賦凌相如”。他先后在岷山、嵩山、隋州、齊州等地修過道。一方面接受道家“含光混世”的哲學；一方面又吸取“功遂身退，天之道”的思想，而其核心與本質是在對生命及自由的熱愛，是一種積極的精神，這是形成他自由豪放、浪漫詩風的一個重要方面。
另外，李白還仗劍任俠，對游俠的豪縱、復仇、重然諾、輕生死，十分傾慕并身體力行。他“十五好劍術，遍于諸候”。李白的任俠思想表現在生活上就是“輕財重施”“存交重義”，“縱酒攜妓、及時行樂”。他喜歡豪放，曾豪爽地唱道：“黃金逐手快意盡，昨日破產今朝貧。百年三方六千日，一日須傾三百杯。……千金駿馬換小妾，笑坐雕鞍歌落梅。”他的這種任俠思想表現在性格上，就形成了豪爽、自信、純真、追求平等民主的特點，再加上他廣有游歷。這就直接形成他詩歌的浪漫主義風格。
杜甫出身于“奉儒守官”的家庭，其父杜審言是初唐重要詩人，所以對杜甫來說從仕與寫詩都是家業，他曾對兒子說“詩是吾家事”。杜甫深愛儒家文化教養，終身都帶有輔佐君王的愿望。他曾報著兼濟天下的信心求仕，卻連獨善其身都難保，生活貧困潦倒，尤其是在授官前，過著“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的生活。混跡于上層社會，使他看清了統治者的腐敗荒淫；漂泊下層社會，又使他目睹到人民的苦難，使他對天寶盛世的內幕有了深刻的感性認識，看到現實社會腐敗不堪的本質，預感到它一觸即發的危機。這一切為他成為人民詩人，形成憂國憂民、悲天憫人的思想，創作現實主義詩風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李詩“豐滿、激昂”與杜詩“沉郁、頓挫”的不同寫情基調
李白詩歌善以飽滿豐富、激昂強烈和充滿主觀色彩的風格來抒發情感。李白在《江上吟》中就自稱“興酣落筆搖五岳，詩成笑傲凌滄洲”，杜甫在《寄李十二白》中稱李白詩曰：“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都道出了李白詩的特點。可以說李詩的這一特點體現在各段各類詩作中，即使在受到挫折時，其感情色彩也是悲憤中仍有昂揚；即使是寫愁苦、飲酒、隱遁，也絕少有頹唐陰暗的調子。他抒發個人思想感情，不是婉轉曲折、含蓄纏綿，而是噴薄而出、一瀉千里。這種抒情的調子在山水描寫中特別明顯。如《贈裴十四》中：“黃河落天走東海中，萬里寫人胸懷間。”再如《廬山謠寄盧御虛舟》中“廬山秀出南斗傍，屏風九迭云錦張。”這些傾瀉咆哮的江河，奇險挺拔的峰巒，無一不折射出李白沖訣束縛，追求自由的熱情和意氣昂揚，吞吐宇宙的博大胸襟。“豪放昂揚、奔放不羈”之氣勢洋溢于字里行間。為了使感情更加飽滿強烈，李白還常用“大膽生動的夸張來加以表現”。如《橫江詞》中的：“白浪如山那可渡，狂風愁殺峭帆人。”他還常把“夸張與比喻或奇特的想象相結合”形成鮮明的形象以抒發奔放、昂揚的情感。如：《秋浦歌》“白發三千丈”《北風行》“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臺”等豪放之情噴薄而出。同時又善于“通過跳躍性的手法”渲染情感。給讀者以“流走奔放，恍無定處”“一波未平一波復起”的感覺。如《宣州謝眺樓餞別校書叔云》：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比可以酣高樓。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開頭如天外飛來，全詩來云無縱，并不著意于“餞別”題面，而是盡情渲泄自己激越的感情。前四句感情曲線向下，無限沉痛；中六句感情曲線向上，極其壯逸；次二句突又跌入痛苦的深淵，感情曲線再度折下；結尾兩句又從深淵中掙扎出來，力求曠達超脫，感情曲線再度上揚，而層與層之間感情的轉化過渡又完全被省略，抒發感情充滿急劇的跳躍性。其豐滿、激昂、強烈之情洋溢于字里行間。
三、李詩“真率自然、清新明快”與杜詩“毫發無遺憾”的語言藝術
李白曾贊美朋友韋良宰的詩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這也是對他自己詩歌語言的最好說明。李白古體詩的語言，無論豪放雄健還是飄飄欲仙，都顯得真切、樸素、自然，絕無綺靡雕飾之跡。李白重視漢魏六朝樂府民歌學習，他的一些絕句小詩，不假藻飾、活潑生動，同乎是脫品而出，毫不費力。如《靜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詩句明白如話，而又意味雋永。再如《子夜吳歌》第三首：“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樸素自然，饒有古意的語言表現了唐代人們的情感。
與李白相比杜甫在語言藝術上成就就更加突出。杜甫謂：“為人性癖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他用字準確有力，含意深廣。如“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其中“垂”、“涌”又不足以見“江流”之勢。與李白“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相比，同為五言，一是單純明快，一則凝煉蒼勁，感受明顯不同，蒼老遒勁、凝煉深穩是杜詩語言的基本特點。杜詩特別善于錘煉句意。除善于對比外，他還常打破五七言慣常的節奏，或使用倒裝，形成拗句。如《旅夜書懷》“名豈文章著，官應老炳休”。是一四結構，再如《春宿左省》“星臨萬戶動，月傍九霄多”是四一結構。而《小寒食舟中作》“春水船如天上坐，老年花似霧中看”卻是“春水坐船如天上，老年看花似霧中”的倒裝。讀起來給人一種瘦勁峻峭意蘊無窮之感。杜詩絕不平滑松脫，是鏗鏘緊湊，辭警意豐。這種語言特色的形成，有著詞江色彩、音律安排、句格字法多方面的因素。它有機地統一在“沉郁頓挫”的基本風格之中，反映了杜甫求實復又求精的詩學精神和藝術意趣。
李詩“體裁不拘一格”與杜詩“盡得古今體勢”創作形式的區別
在詩歌形式方面，李白自如地駕馭多種詩體。各體皆工是李白詩藝術成就的表現之一，李白的詩歌創作同幾乎用遍了古典詩歌所有傳統體裁，只是律詩較少，慣寫比較自由舒展的古詩及樂府歌行，因后者正合于他那豪放不羈的個性稟賦。他的古詩和詩行有了空前未有的深廣內容和氣勢波瀾。李白在詩體上貢獻最大的是七古和七絕，這其中以樂府體、七言歌行體和絕句體成就最高。李白的樂府詩有近一百五十首，約占全部作品的六分之一，如：《遠別離》、《行路難》、《將進酒》等都是七古名作，雖用舊題，卻多新意。七絕除《峨眉山月歌》、《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等外，還有《早發白帝城》：“朝辭白帝彩云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都是同工異曲，灑脫自如，各自滲透著作者的浪漫深情和奔放性格。李攀龍在《唐詩選序》中說：“李白五七言絕句，實唐三百年一人，蓋以不用意得之。”足見李白的詩歌創作形式，為我國古典詩歌藝術寶庫積累了豐富的經驗。
與李白相比，杜甫是一位“盡得古今體勢，匯集詩體大成” 的詩人。他的詩眾體皆備，五言七言，古體律詩絕句，隨題賦彩、因勢制宜，無不應用自如。其中創獲較多的為五古和七律。“少陵五言古，千變萬化，盡有漢魏以業之長，而改其面目”，“于唐以前為變體，于唐以后為正宗”著名的如《奉先詠懷》、《北征》等，敘事、議論、私情、寫景、錯綜變化，亦詩亦史，格局大開，為有詩以來奇觀。杜甫七古，沉郁頓挫，波瀾老成，有所獨造。杜詩的五律數量最多，也是沿盛唐詩人通例，但如《秦州雜詩》等博大精深，氣韻沉雄，前人難及。七律共一百五十多首，超過初唐詩人創作的總和，內容上不只寫景應酬，更多的是感時傷亂、憂國憂民。前人在《野江詩的》中謂杜甫七律“上下千百年無倫比。其意之精密，法之變化，句之沉雄，字之整練，氣之浩汗，神之搖曳，非一時筆墨所能馨”。杜甫確實把七言律詩發展到了一個完全成熟的階段。杜甫多用古體來創作“詩史”。而以律詩來安排“愁極本憑詩遣興”那樣的抒情內容，可以說律詩的成熟、興盛，以至登峰造極是完成于杜甫的手中。杜甫的五律格調蒼茫、意境雄深，很好地發揚了五律言簡意遠的特點，如《登岳陽樓》：
昔聞洞庭水，今上岳陽樓。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
首聯入題簡捷，頷聯意境雄壯，頸聯轉折陡峭，尾聯感情渾茫，啟承轉合，嚴謹無暇。杜甫的七律興會淋漓，慷慨激昂，很好地發揚了七律雋永深長的特點。杜甫的“無意求工而別有風致”如《江南逢李龜年》：
岐王宅里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
今昔盛衰之感，言外黯然欲絕。見風韻于行間，寓感嘆于字里，堪稱世間少有，杜詩形式體裁的多樣是由其內容的豐博所決定的，也反映了杜甫在藝術上勇于實踐，奮發創新的精神。
杜甫與李白有如雙子昨夜高懸于盛唐詩壇之上。如果說李白的主要成就就是把浪漫主義推向高峰，杜甫則把現實主義推向高峰。李白作詩，為了表現他的叛逆思想，豪放性格，為了了表現盛唐激昂的時代精神，他以火熱的感情，神奇的想象，極大地擴大了浪漫主義的表現領域，豐富了浪漫主義表現手法，并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浪漫主義和現實主義的結合。杜甫詩作對后代的影響與李白相比，要更為深廣些。杜詩的影響主要表現在思想方面。它影響了“元白、李商隱、杜荀鶴”等一大批詩人。李杜詩作在當時和后世的影響是巨大的，由于他們繼往開來的作用，使我國文學史形成一個源遠流長，不斷發揚光大的“浪漫主義”和“現實主義”兩派詩歌傳統。深受世界人民的喜愛和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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